薛瑜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惊涛骇浪压下,低声对苏禾远道谢,与方朔一道走出殿外。她分辨出在她答应的一瞬间,方朔的满意和苏禾远的疑惑,但她暂时无暇顾及。
出了殿门,三三两两出来透气的官员们没人会停在门口,浊气尽去,薛瑜的大脑也为之一清。方朔在前缓步引着她走上小路,语气和缓,像在回忆什么似的说起往事,“早年携小女赴宴时,似也是这样的秋日。小女一向顽劣,殿下与小女玩耍躲藏,到散席时仍没找到人,着实吓了人一跳。”
若让旁人听到,只会猜测方朔是不是要献女绑住皇子。但被林贵妃打了无数次感情牌的薛瑜看得出方朔态度的变化,这是在给一个胡萝卜的许诺。她不仅毫无心动,甚至有些想笑,男主到底知不知道养父和亲妈都在拿他的婚事当做甜枣?
薛瑜止住脚步,刚从偏殿回来的流珠正好碰上她出来,虽不清楚事态发展,还是向前一步站在她身边。
引路的方朔没有听到回应,疑惑回头,对上薛瑜清明眼神,“多谢方大人,宫中路径我晓得,不必送了。”
方朔怔住,但眼下还在大兴殿附近,巡逻的禁军和各家公卿与夫人们都在,人多眼杂,再明显的话他并不方便说,更不好发作,只能看着分明之前已经俯首听话的薛瑜大步走出自己的视线。
他皱了皱眉,脸色微微阴沉,但想起那杯酒,很快眉眼舒缓。有相熟的官员贵族见他独自站在殿外,笑着过来邀他投壶饮酒,方朔笑意温和,又是一副儒雅做派。
薛瑜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只给大兴殿外的旁观者留下一个背影。殿外不远处有丛海棠林,贵夫人们三三两两地相携游玩其中,她们与皇帝没有同处一殿,自然也没有正殿宴席上的压力,赏花谈天各自玩乐,薛瑜还看到有人拿起腰间穿了穗子的熟悉木盒,正打开与人分享肥皂的快乐。
薛瑜远远看到里面与人谈笑风生的一个妇人,她的小圈子离最热闹的地方很远,身旁的人衣着比他人寡淡平常些,但比起围着其他人的夫人们,脸上的笑意更为热络。她眉眼间与林贵妃有三四分像,流珠顺着薛瑜的目光望过去,惊讶地轻呼一声,“殿下,那是谁?”
“你去打听钟夫人,没听人说方家的小林夫人吗?”薛瑜没有停留,带着流珠离开,语气生硬,“那是贵妃的庶妹。”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起贵妃时压抑着的怒气,只一味向前走。
宴席只是中间休息,并没有结束,薛瑜换了衣裳还要回来。但她没有直接回小院,绕了些路,重新往外城赶去。流珠跟在旁边提着裙摆疾走,辨认片刻后惊讶道,“殿下这是要去太医署?”
“嗯。”薛瑜站在太医署门前,有了上次一面之缘,不用她开口,门人施礼后立马进去唤人。
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参加了赐食宴席,留在外城衙门里的只剩小官,而可怜巴巴全都是五品以下的太医署正是热闹时候,薛瑜听了片刻,听出里面有人在大声背汤头歌,可见无聊至极。
秦思出来得比薛瑜料想晚了一些,头顶甚至还沾了一片灰尘,也不知是在哪蹭到的,匆匆忙忙赶出门外,瞧见薛瑜面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站定施礼,“殿下何事寻臣?不如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