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华被他的动静弄醒了,一睁眼,夏偃没好好躺在铺位上,反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蜷缩在一个树桩后头,脸上神色不太好解读,似乎是痛苦得快哭了。
她默默叹口气,心道,这孩子又逞强了。
这几天他高烧,吃喝睡觉都靠她照顾,唯独如厕这事,死也不让她靠近,非得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还一走走老远,不知藏哪儿去。赤华脸皮不厚,当然顺水推舟,放他自生自灭,但每次不免捏着一把汗,生怕他倒在哪儿起不来;直到看见他头重脚轻、踉踉跄跄的回来,才连忙过去扶一把。
此时此刻,看他这倒地的姿势,估计是又想“自力更生”,奈何心有余力不足。
她忍不住乐了,蹲下拍拍他肩膀。
但她不敢用力,拍得太轻揉了,夏偃没睁眼,反而哼哼两声,大概觉得挺舒服。
她还想换个姿势叫他,忽然却耳尖地察觉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什么别的声音。
人声。有人在说着什么。
赤华刹那间寒毛直竖,也顾不得温柔了,脱口大叫:“阿偃!”
荒山野林虽然陌生,但有夏偃在侧,她也并不是很怕。但人声是头一次听到,她纵然再无经验,也不难猜测,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顺手抽出铁剑,却不知该指向何处。
夏偃睁开眼,却没动地方,耳朵贴地,听了一阵,扑哧一笑。
他的嗓音尚且粗哑,低低的安慰她。
“别怕,不是人。是一种叫琴豕的兽。它惯会模仿别的声音——鸟兽、人声、雷雨、风霜之声,它都会。这东西温顺胆小,不伤人。平日里也罕见,想来整个柘林里也没有几头。今日听到,是好兆头。”
赤华半信半疑,“真的?我没听说过。”
她随后自己笑了。深宫里锁了这么多年,认识的鸟兽屈指可数。跟夏偃比,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么。
再仔细听听,那“人声”果然含混不清,重复着一个调调,越听越像兽音了。
她终于放松了手臂,将铁剑插回鞘里。
夏偃目不转睛地看她动作。她手指极白,握在磨损青灰的剑柄上,对比强烈,好像阴霾的云朵中,栖着一只洁白的飞鸟。
但她的动作生涩无比。剑鞘对了几次才对准。夏偃看得提心吊胆,生怕她用那剑刃误伤了自己。最后终于还剑入鞘,他猛出一口气,比赤华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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