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空无一人的暗夜雨幕,忽然闪出十余道人影,跪地抱拳:“尊上!”
孟争先皱眉:“小声些。”
来人打了个寒颤,更加小心翼翼:
“金宫重建章程,请尊上过目。”
“西海诸事,请尊上定夺。”
玉简递到孟争先手里,他站在檐下批示吩咐几句,末了又叫住众人:
“慢着,去给本座找些东西过来。”
……
宋潜机睡醒时,雨已经停了。清透的阳光穿过密林,照进旧窗框,光斑细细洒了他一身。
屋外鸟群啼鸣,声音轻快。
桌上多了一碗面,正冒着白色热雾。
“醒了,起来吃面。”孟争先坐在桌边,背对着他,低声道:
“我小时候贪玩好动,总跟街坊小孩打架,如果打赢了,我爹就要揍我一顿,骂我不该惹是生非。要是打输了,我娘就煮一碗面给我,她说肚子吃饱,身上就不疼了。”
宋潜机揉揉眼,缓缓起身,发现自己盖着一张柔软的雪白绒毯,衣服也换成崭新的高阶法袍,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真不疼了。奇怪。”
他灵气充沛,旧伤痊愈,通体舒爽。
孟争先还在自言自语,而且声音更低:
“我坠崖大难不死,也不想再回华微宗。我想回家,可是天南洲距离天西洲太远,还隔着汪洋大海。世道险恶,我修为又弱,等我回到家,已是两年后。”
“我到家那天,正是八月十五,团圆之夜,我看见全家人就死在我面前。我记得夜空是红色的,还有橘色的火焰、鲜红的血水、紫红的月亮……”
“一个和尚救了我,问我想不想报仇。你也知道,报仇这种事,必须趁早,不然等你的仇人都被别人杀了,你还是个低阶小修士。正道功法进步太慢,我也没处学,就跟那和尚学了一门邪功。邪道功法好啊,十步杀一人,正适合我。三年后我就杀了那群邪修,替我全家报了仇。”
“凡事都有代价,我练得功法越强,每年月圆反噬就越严重,近几年,念经已压不住我的杀性。我如果停下不练,我的仇敌会来杀我,我如果继续练,早晚会丧失理智,变成一个怪物。”
“邪道之主,我当得有些厌了。宋潜机,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宋潜机披衣下床,坐在孟争先对面:“小孟,你又在念经吗?你刚喊了我名字?”
邪佛虽是假和尚,却每夜掐佛珠、坐禅念经。
孟争先转过身,望向窗外:“我跟一个醉鬼能说什么。吃面!”
碧绿葱花,浓浓鸡汤,点滴香油。
宋潜机喝了两口汤,夸道:“你手艺没退步。”
孟争先叹气,不知是气宋潜机还是气自己:
“我后悔了,早知如此,不该让你喝红尘酒。吃完这碗面,你就走吧。”
普通修士喝红尘酒,也要大醉放纵三天,而宋潜机的酒量似乎格外差。
“我们不是一起走吗?”宋潜机慢悠悠吃完面,奇怪道,“你是不是走累了?想歇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