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如琢提出的这个法子毒就毒在一下就抓住了廷议的症结,抓住了派系之争这个关键,而后直接破除了这个弊端,廷议时无需顾虑自己背后的派系利益,无需顾虑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否会遭到派系的打压,提自己的意见不需要署名,完全抛开了派系和成见,公允评断。
“廷议素来要由大家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为君者兼听则明,最后做出决断。陛下此举有违祖制,从前未曾尝试,若有变故谁来负责?”孙秉德二话不说,先反对为上,“而且由司礼监记录大家的举荐人选真的公允吗?谁又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有没有被篡改?”
“哦,元翁是觉得司礼监不够公允啊,那没关系,朕也可以换锦衣卫,换御马监,或者元翁来提一个?”谢如琢笑盈盈道,“到时候也可以在朝中选一些官员在做记录的人身边做监督,全程看着人家有没有作假有没有篡改,元翁可以亲自来看,不知这样可否打消元翁疑虑。”
历来早朝都只有四品以上官员,还有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能来,其他官员是没有资格来的,但有时为了议一些要事,也会让一些四品以下的官员同来,比如近日朝中因重开国子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今日六部中六品以上的官员大多来了,还有翰林院中的一些年轻官员也被叫来。
但杜若因正处此事风口浪尖之上,今日避嫌没来,若是来了,谢如琢倒是很想知道杜若会不会当廷和孙秉德吵一架。
明知道孙秉德的疑虑根本就不在做记录的人是否公允上,他就是瞎找了个理由反驳,但谢如琢还是耐心地给出了解决之法,俨然一副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想来是为这法子准备很久了。
孙秉德果真哑火了,约摸又在想还有什么能反驳的,但那些年轻官员都不想听了,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站出来讽笑一声,道:“元翁莫非是对自己想选的人如此没有信心,觉得抹去署名推选就定然不成了吗?”
工部屯田清吏司主事抢在孙秉德说话前也嘲讽道:“还是说元翁怕有些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一旦抹去署名,就不会选事先说好要选的人?”
谢如琢又憋了下笑,这些年轻人真是太不给孙秉德面子,就差直说“孙秉德你管不住自己人听你的话还好意思说什么吗”挂在嘴上,他装模作样敲了下桌子,肃着脸道:“两位爱卿不可对元翁不敬。”
两人告了声罪,向孙秉德道了歉,但孙秉德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而更气的是,这些人贬损的事十分有理。
一个派系不可能真的坚不可摧,大家都是为利而聚,究竟是有几分真心愿意跟着你大家都心里清楚,若有一天他不再是首辅,他完全相信这些人会在第二天就倒戈向新的首辅,或是别的什么人。
利益构筑起的派系愿意为了利益牢牢抱在一起,也最是脆弱,只要破除头上罩着的派系二字,说大家像一盘散沙也不过分。
而皇帝此举就是破除了派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