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琢这话已说得十分不客气,是打定主意要与内阁在此事上誓不妥协, 孙秉德也就没再故作姿态, 目光冷然,道:“那臣想问一句,陛下打算让杜若如何清查卫所军?”
“自然是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吃空饷, 中饱私囊,糊弄朝廷,这些事全都要揪出来查个明白。”谢如琢淡回道, “留情面是一回事,但情面留得太多,查了又有什么用?”
皇帝暗讽了他们内阁的小心思,孙秉德脸色阴沉道:“卫所军势力根深蒂固,杜若一个未入六部的翰林官,陛下确信他能镇得住那些人?”
“元翁自己一手教出的学生,如今倒还不信任了?”谢如琢好笑道,“而且朕不是说了,会派锦衣卫同往,有锦衣卫坐镇,要查什么会容易许多。”
看孙秉德一副今天要与自己斗到底的架势,谢如琢从桌上拿起一份奏本,道:“这是数月前宛阳总兵宋青阁请求朝廷彻查绥坊卫所的奏本,想必当时内阁也看过了,朕一直留中不发,如今也算是旧事重提,该允了宋总兵所奏之事。”
孙秉德眼神更暗了几分,清查卫所朝中议了这么多天,已成了京城内部皇帝与文官的又一次较量,顶多再加一个搅在其中的裴家,皇帝却在此时突然提到宋青阁,表面上看是卖宋青阁面子,事实上却有拉宋青阁下水的意思。
可是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拉宋青阁下水似乎对皇帝没什么好处,反而对他们文官来说可能会是个可用之机。
事出反常必有妖,孙秉德没有继续再提宋青阁这个名字,依然抓着杜若的事不放,道:“陛下既然有彻查之心,更该慎重对待,派六部官员前往最是妥当,请陛下三思。”
谢如琢抛出了宋青阁,本就是一步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棋,孙秉德警觉地没有理会,他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见状退了一步,道:“不如这样,初次清查也要看看效果,朕先让杜若去微山卫试着查一次,若杜若处理得当,便是有能力撑起此事,朕便让他再去其他地方清查,若处理失当,朕再与元翁商议换人前往,可好?”
微山虽说靠近宛阳,却是实实在在是裴元恺的地盘,初次试水之地谢如琢就选了这么块难啃的骨头,确实是有破釜沉舟之意,一旦下手便逃不开得罪人,而谢如琢已退了一步,算是给足了面子。
内阁其余几人已态度松动,试探地看向孙秉德,等着他的决定。
“臣希望陛下明白,先拿裴元恺的地盘开刀风险极大,别惹了他狗急跳墙。”孙秉德目光微垂,眸中似有一丝叹息转瞬即逝,“陛下既然要杜若去做得罪人的事,那就要有本事保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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