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人算终不如天算,他不会知道到底哪天才能冷得将整条江都冻住,即使看到江水结冰,也要数次尝试后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过人马。
而他们不需要这样等。
这日是冬月廿十,从昨夜开始,整条江就已冰冻,沈辞独自一人在冰上走出几丈远都没出现裂缝,但他拿刀敲了敲,摇头说不行。
今早江上冰层又厚了些,原本汹涌的江水已完全冰封在了下面,往前多走一点就会有目眩之感,只觉前后左右皆是一样的景象,人是如此渺小,仿似冰蓝色画布上一颗微不足道的墨点。
若要渡江突袭,先锋军至少要先过去两千,前后不能走得太分散,不然难以策应,故而冰面上至少要同时承载两千个人与两千匹马的重量,一旦现裂缝,很可能是毁灭性的伤亡。
沈辞对宋青阁道:“再等等,到了晚上冰会更厚,而且不会被冰层晃眼。卑职猜许自慎若要渡江,至少还要再察看一天,不会在今夜就动。”
宋青阁点头同意,若非沈辞信誓旦旦称冰层上真的能走数千兵马,他也会和许自慎一样反复观察再做决定,成千上万人渡这般宽阔的江面,没有十足把握无异于自寻死路。
岸边有一块平滑的大石,沈辞每天黄昏时就坐在这里,脚边生一个火堆,带一壶烧刀子,以防与前世结冰的日子有一两天的误差,或是这一世温度达不到奇冷之效,坐到寅时未见变数便回去睡觉。
这种天气里火堆也顶不了什么事,他隔一段时间就得站起来走几步,不然脚会冻得没知觉,双手早就冻裂了,手背和手指上好几道血沟子。
丑时二刻,刀重重砍在冰面上都很难砍出裂缝来,沈辞喝了半壶烧刀子,剩下半壶倒在了两只手上,烈酒浸渍了伤口,被冻住的血顺着酒液滑走,疼痛的刺激让僵冷的脑子也活了过来。
宋青阁询问地看过来,他微微一点头,宋青阁沉声下令:“渡江!”
沈辞带先锋军先行,两千人马无声踏上冰面,战马四蹄都裹上了厚布,不仅可以防滑,还令马蹄声变得不明晰。
战旗在砭人肌骨的寒风中发出裂帛般的猎猎响声,两千人马如无声的潮水,黑压压向对岸涌来,骑兵们披挂御寒的盔甲,慢慢抽出了长刀。
骏马张开四蹄,飞驰在冰层之上,沈辞取下背后长弓,从鞍边箭囊里拈起一支羽箭。
当对面南岸的岗哨看到白衣铁甲骑白马的人在汹涌黑潮中当先冲出时,裹挟着烈风的箭镞就已撕破了寂静的夜幕,准确无误插入了岗哨的咽喉,那一声“敌袭”还未喊出口,身体已然倒下。
“杀!”
汹涌的潮水发出怒吼,长刀出鞘,势不可挡地冲入敌营。
半炷香后,最前方的一排营帐就已火光冲天,鲜血一簇又一簇地喷溅在厚实的帐布上,头颅与断肢滚在地上,再被铁蹄踩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