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阁老稍安。”何小满道,“方才的话还没说完。沈辞言,出兵前他愿立军令状,若此计不胜,或有其他变数,到时随诸位处置。”
此话一出,朝臣们也顾不上礼仪了,满朝哗然。
于梁浅似是不信,和几人一起凑到韩臻身旁看奏本,接着,奏本又往后面传,谢如琢也未阻拦,由着众臣一一传阅。
内阁几人互看了看,都不知该说什么,若说沈辞敢笃定能胜当世名将许自慎简直狂妄自大,人家却又明明白白讲清楚愿以性命作赌,倒让人哑口无言。
再看皇帝眉头紧皱,不像在做戏,沈辞此举竟是自作主张,连皇帝都不知道,众人又纷纷默想,绥坊都指挥使司两个佥事之前说得对,沈辞疯起来果然谁都害怕。
谢如琢问道:“元翁已看过奏本了,对此事怎么看?”
“若臣同意南下……”孙秉德抬眸,眼神犀利地看过来,“陛下也愿同意沈辞南下,并依他所言让他立军令状?”
谢如琢都有些气笑了,这老狐狸算盘打得噼啪响,现在谁都知道沈辞是他看中的人了,而且也都心知肚明,沈辞日后会在军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他培植的最重要的势力。
方才那一问,孙秉德是在试探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铁了心南下,愿不愿意拿沈辞的性命作赌,毕竟到时真败了,吃亏的也不是他们文官,而是他这个皇帝。
至于沈辞在这节骨眼上突然上奏,他也是心情杂乱,别人觉得沈辞心性太狂,但他却是知道,沈辞绝不是狂妄之人,他的张狂是源于他的自信,而事实又证明,他的自信源于实力。
因此沈辞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他确实有把握,不是在赌命。
但谢如琢直到散朝,也没有回答孙秉德的问题。
他想,这一世,他果然十分患得患失。
这一世的他费尽心机靠近沈辞,在沈辞面前装傻演戏,都是源于他内心的恐惧。
他太怕了。
怕看见沈辞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大雨中,三年后回到他手上的是一坛骨灰。
此后梦里都未再见到沈辞的脸。
他只能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捧着那坛骨灰一遍遍想他和沈辞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想沈辞对他笑,唤他的名字,亲他的唇,和他吵架。
那十七年,他到了后来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已经疯了,手上没有事做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沈辞,盯着一坛骨灰能盯一个下午,晚上睡觉也要把骨灰放在枕边。
沈辞没有留给他什么东西,因而他总想着,他若不能时时刻刻看见这坛骨灰,他可能就会忘了沈辞的样子,死后也再找不到沈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