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匹马跑过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拖拽痕迹。
方才那匹枣红马就这样拖着一个人跑过去。
活人。
枣红马上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藏青色窄袖对襟锦袍上绣了只活灵活现的鸾鸟,金光闪闪的鞓带上佩着腰刀,他一边兴奋地大笑着,一边回头用命令的语气唤策马追在后面的几个锦衣少年快点跟上。
在谢如琢看来,此人真像一只耀武扬威的锦鸡。
“锦鸡”的马后用粗麻绳拴着的那个活人看年纪还没“锦鸡”大,白苎麻的单衣脏得不成样子,他手腕被缚住,十指还能动,就紧咬着牙关去拽麻绳,不断尝试能够爬起来,但马跑的速度太快,他又好像受了伤,有点使不上劲,最终还是只能被马一路拖在沙石地上。
谢如琢不知道他被这样拖了多久,在枣红马再次掉头往回跑时,他已经闭着眼不会动了。
跟在后面的一个少年喊道:“云丰!他不会死了吧?你快看看。”
谢如琢想了想,名门望族里好像没有姓云的,但沧州裴家这一辈排的是云字辈,原来“锦鸡”是裴家的人。
那只叫裴云丰的锦鸡闻言明显不甚高兴,嚷着“哪这么容易就死”,但还是停了下来,跃下马背,腰刀割断连在马上的麻绳,被拖了一路的人垂下手,一动不动卧在地上。
“你装什么死!”裴云丰把那人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啊!”
谢如琢在裴云丰的一声尖叫里定睛看过去,那个看着半死不活的人居然在裴云丰走过来时一脚猛踢在了裴云丰的脚踝上,裴云丰嚎了一嗓子,跌倒在地,那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再动作利落地以膝盖顶在裴云丰的肚子上,把那只锦鸡压制在了身下。
“你妈的狗杂种,你是不是找死!”裴云丰怒骂道,“你放肆!你敢!放开本少爷……”
裴云丰后面的话变作了嗓眼里挤出的气声,压住他的人手腕上还缚着麻绳,十指却收紧扼住了他的脖颈。
这个人的面孔上落了脏污和擦伤,胸膛的起伏表明他在剧烈喘着气,前面那一系列动作恐怕耗去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但他眉眼间的凶狠气让谢如琢觉得,他真的会杀了裴云丰。
裴云丰的脸已涨得通红,蹬着腿去掰脖颈上的手指,所幸他那个几个同伴很快赶来,连拉带拽地将那人从裴云丰身上弄走。
“你刚才想做什么?想掐死我?”裴云丰的脖子上留下两条青紫的掐痕,他刚被同伴们救出来,就踹了那人胸口一脚,“下贱东西,我看你今天就是找死!”
那人唇齿间渗出鲜血,闷哼一声弓起了身子,裴云丰还嫌不解气,又一脚踢在他背上,碾着他的肩胛骨砸向沙石地。
身旁那些锦衣少年显然是把裴云丰当头儿的,见状也围拢过来,抬脚在那人身上踢踢踹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