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绸不听还罢,一听便有了主意,“这是上赶着叫你发落呢,你想想,你要处置她,还怕没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叫她家里人打官司。眼下你叫人去把她拿了,她偷盗逃奴,不正好处置了她?”
韫倩思来,十分如意,一面吩咐莲心叫小厮将樱九堵了,一面打发人去叫翠烟,撑起病体,与花绸三个一道往外头去。
天色昏沉沉的,将黑还蓝,樱九走到角门上,见门开着,定是进进出出的赶着外头运办东西,正好便宜了她。心里想着,摸出两锭银子来,恰是十两,预备给买通门上两个小厮放她出去。
不想绣鞋刚跨了一步,四下里陡地蹿出两三个人小厮,将她左右擎了。前头灯笼一晃,见韫倩等人带着丫鬟走来,“把包袱打开叫我瞧瞧,都偷了我家什么东西。”
就有个小厮掣了樱九怀内的包袱,打开来瞧,金银头面外加五十两银子。翠烟抱着胳膊冷笑两声,“这些东西合算起来,也不下百两,好大的胆子,老爷才没了,你就卷着家里的钱财想和野汉子私逃!”
樱九一时说不出话来,眼一转,张口要辩解,韫倩便乜她一眼,唇上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往南京去?正好了,我听说南京有条秦淮河,那里的日子新鲜,我送你去,你往后千万记着我的好。”
骤听,樱九将左右闪了,一把扑到韫倩裙下头,抱着她的腿央求不迭,“太太、姑娘!姑娘,瞧我从前伺候您一场的份上,好歹留条活路吧,别将我卖到那地方去,我往后一定吃长斋念佛,记挂您的好处,求您给条生路!”
韫倩冷眼一抬,似笑非笑,不睬她。倒是莲心打后头钻出来,照着她肩头一脚踹,“猪油蒙了心肝的东西,还想欺负了姑娘去,可见报应不爽,叫你有这下场。听说秦淮河上千百家青楼窑子,你这样不通诗文的,只配到往那最下处的地方去!把她锁起来,明日就叫个南京的牙子来,卖了她去!”
三五个小厮上来,拖着进去,哭声埋在震天的金锣木鱼里,隐没随夜兜落下来,无声地湮灭。至此,方了结一桩公案。
一更天,道士歇了,几房小妾轮流守灵,韫倩身子不好,歇在屋里,花绸陪着说话。
听见外头小厮来说奚桓来接,她便辞去,“你好生歇一歇,明日女儿女婿到了,也替你分忧。你听我说,不要吝啬,或者铺子或是田产,分她们一些。一是外头瞧着好看,二是她们也服你,往后不给你找麻烦,日后你老了,也总要照管你一二。记着我的话,我明日一早再来,睡吧,啊。”
“嗳,”韫倩难分难舍,床上拉着她的手,到她站起来走,还舍不得放,“你明日千万记得早来啊,我吩咐下早饭,你到这里来吃。”
两个人红了眼圈,丢开手,花绸便去了。到上了车,眼一眨,便掉出滴眼泪来。
奚桓见了,忙搂在怀里,“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呢?我瞧这姓卢的死了,他那几房妻妾可都不伤心,你怎的反倒伤心起来?敢是脸上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