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麻烦,”奚甯回以温柔一眼,“随便烧个什么不费事的来就是。”
奚缎云点点下颌,眼中幽幽蜜意,荡漾出来。奚桓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八/九分猜测,却闭口不提。
待人出去,奚甯吃了半盅冰萃茶,适才说道:“周乾派人八百里急递,说是登封的事有了些眉目,他见了几位粮商,从他们口里听出来,此遭他们趁灾牟利,布阵司与府台衙门要了七成,各大粮商只分得三成,他们早已心有不满。周乾想抓着这官商间隙,插入这个口子彻查。”
粉墙点了十几盏纱灯,烛火杳杳照着奚桓意气的笑脸,“我心知周乾必不肯辜负父亲期望,一定能在登封有一番作为。只是事情虽有了眉目,他与主事却不过是户部的小官,没有圣谕,不好插手明查。”
“所以眼下,”奚甯放在膝上的手轮动十指,攥了一攥,“需得有人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皇上或许肯让都察院派人去查。通政司有潘懋的人,内阁也是潘懋首揆,递上来的消息,只怕到不了皇上跟前。皇上到底不想我与潘懋面上太僵,我也不好开口。倒是你如今在翰林院当差,眼前正六品侍读昌其冲还是你原来的老师,我想,他时常在皇上跟前讲文说史,就交由你去说动他在皇上耳朵里说说这个事,你可堪此一任?”
奚桓拔座起来打拱,添了几分郑重,“爹放心,儿子不负父命就是了。”
二人又说一阵,始见奚缎云与红藕端饭进来,一样稀饭,几样精致小菜,一一摆在炕桌上,问了奚桓。奚桓吃过晚饭,谢辞出去,走到东厢门外,听见里头还有水声,心里一动,默然走出院去。
正屋窗户上透出一圈淡淡游曳的烛光,奚缎云又将窗户推开,让风扑进来,取了灯罩罩了蜡烛,擎着一盏搁在榻上,为奚甯筛了一盅荷花酒,“你与桓儿说什么呢?”
奚甯吃了,见她又执壶,便摆摆手,“说朝廷里的事。你可吃过了?”
“我吃与绸袄早吃过了,给你烧的这几样,一直在灶上温着,就等你回来吃。从前常青做个县令,也时时不得饭吃,想你们这些大官,必定是枕稳衾温,锦衣玉食,谁知你这位内阁次辅,连饭也吃得比别个晚些,日日在内阁枵腹从公,肠胃受得住啊?”
“倒也习惯了。”奚甯笑笑,碟子里捡了一块蒸鱼,剔了刺喂给她。
她皱着眉摇头,“不吃了,我晚饭吃得多些。”他收回手自己吃了,她便支颐着脸笑,“你当爹的,也不留桓儿吃个饭,就使他回去了?”
“他虽说当了官,可翰林院是个清闲衙门,还会耽搁他吃饭不成?”
奚缎云嗔他一嗔,“你拉着他,除了讲公务,没有半点父子间的话,他没了娘,连你也不关怀他,怪道他要日日来缠他姑妈。打绸袄家来住着,他便大清早就来,夜里又来,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在我屋里用的。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从小就跟绸袄的尾巴似的,缠她缠得紧呢。”言毕自顾着摇首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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