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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撩人 再枯荣 2563 字 2022-01-19

说着一拂袖,将满案书帖扫到地上,摊开没摊开的,五颜六色的封皮,皆如他撕裂的自尊。他咬硬了腮角,眼白上蔓延的血丝像撕裂了彼此间的遮羞布。

周遭的烛火越烧越旺,熊熊的火舌燃在花绸的身后,将她羸弱的轮廓饬点成一朵浴火的金凤花,“你觉得我伤了你的体面,却一直憋着不肯说,是为了给我留脸面?别招我笑话了,你不说,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体面,更是为了你的功名前程,你怕撕破脸,得罪了我得罪了奚家,有碍你升官加爵。你表面装得清高出尘,实际上与官场上那些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人一副德行。偏偏又饱读圣贤书,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因此就把你铩羽涸鳞的气撒在一个丫头身上,你想从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身体里补全你早就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说到此节,她笑笑,以轻轻的口吻判了他极刑,“哼,痴人说梦。”

“你!”

“砰”地一声,单煜晗拍案起来,震起袅袅的尘埃,他以为他是埋尘的珍珠,对这虚伪势力的世道失望地笑笑,“你有个当内阁次辅的‘好哥哥’,当然可以义正言地辞指责我是小人。”

他踅案出来,笑意步步敛尽,走到窗前,月霜将他罩成经年的一缕冤魂,满腹冤屈,忽然想与她倾诉倾诉,“你说得没错,我或许是个小人,但我也是自幼饱读孔孟,也曾想做一个君子贤臣,可谁给我机会?”

他扭过头,目光幽幽凄凄,仿佛满腹的辛酸,迫切地想掏给花绸看一看,“当今官场,党争激烈,父庇子,师庇生,哪个做官的背后无人庇护?我单家,原是开国功臣,世代功勋,却因为在官场上不结党羽,渐为权贵不容,至如今,萧条如斯!我也想靠一己才学堂堂正正为人为官,可我科考入仕,在翰林院修了三年的书无人问津,上不能秉政劳民,下不能为民请命,若我不寻出路,就得老死翰林院,做个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无用书生!我也瞧不起那些左右逢源,处处讨好的嘴脸,但世道如此,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与光同尘!”

伴着他哀恸滚滚的言辞,蜡炬已半,冒出黑袅袅的烟。花绸穿着桃粉的裙,葭灰的衫,像一把荒芜湖畔的芦苇,微弱地在风里招摇。

看着他扭是为非的嘴脸,她才发现,或许奚桓是对的,是该以一己之力,与这世道争一争,不论输赢。

否则,就会与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人一样,被世道磋磨成同类,等到三十岁,或者用不着三十岁,她也会与那些珠光耀眼的官宦夫人们站在一起,趾高气昂地嗤笑那些原本是对的天真。

俄延半晌,她笑了笑,或许是笑他,或许是笑从前的自己,“你分明在为你自己的胆怯、自私,贪婪找借口。君子之行,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你若有骨气,就当是众人独醉你皆醒,你自己好高骛远,利欲熏心,还怪这世道?这世道,难道不就是被一个个儿你这样的人搅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