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缎云暗忖一阵,欣然捡起账本,捉裙起来,“这时辰,你也该去候朝了,我不耽误你,你且去。”
他忙招来两个丫头,点上灯笼,又叫取来件狐皮斗篷,拢在她肩上,“库里有好的大毛料子,拿些出来,与表妹一同裁两件斗篷,做两顶帽子,别替我省钱。”
她默一阵,含笑点头,与丫头走出去几步,站在白澄澄的雪地里回头,朝他喊一声:“家里开筵那日,你在不在啊?”
“在的。”他笑,望着她再走出两步,他又在廊庑底下喊:“我夜里回来,去给姑妈请安,姑妈别着急睡啊。”
她老远地答:“好,我等着你!”
两个人隔着琉璃白雪地,将丫头们瞧得摸不着头脑。她们当然摸不着头脑了,就连奚缎云也想不明白,那些相敬相远的距离,是什么时候稀里糊涂地就被拉近了一些?
家常的寒暄底下,仿佛隐秘着一段心照不宣的情感,好像白茫茫的大地底下,掩盖着一片伺机而发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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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 吕本中《官箴》
第28章 . 惜奴娇(四) “桓儿,你流鼻血了!”……
另一片伺机而动的情感, 则庋藏在奚桓每夜的梦境里。
那些梦,何其旖旎曼妙,转来转去都是花绸的耳眼口鼻, 贴在他颈窝里, 在他耳边说一些白日里都不敢回想的话。
话题为词,却叫他写得乱七八糟,花绸提起他缭乱的字迹瞧一眼, 锁眉嗟叹,“学什么都一点即透, 偏偏字跟狗刨的似的,从小练到大的字,就真是条狗,那爪子这些年也该能刨出个好看的坑了。”
奚桓坐在旁边,往官帽椅上一靠,笑出一颗虎牙, 颇有些不以为耻, “巧了, 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你还得意?”花绸横指往他额角轻轻一戳, 气伴着握薛涛笺的手一齐垂下来,“提笔, 我再教你, 再写不好, 告诉你父亲打你!”
论起来, 年幼时还是花绸手把手教他写下整本的《千字文》,这才算开了蒙,那时候字写得倒十分工整隽飘逸,到如今, 像是越学越回去了。
没人晓得奚桓的鬼心眼儿,才提起笔,被她的手一握,唇角不留神就翘得比太阳还高,硬撇下来,淡然睐她,“姑妈,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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