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倒没谁过生辰,姑妈去瞧大表小姐,她冬天里病了,开了春,病气还没消全。咱们离家那天,大表小姐跟前的莲心往咱们家传过话,我听见姑妈说下日子去瞧她,正好是今儿。”
奚桓与范韫倩不过点头之交,不大关心,落在床畔沾了珍珠粉刷牙,轻锁浓眉,只记挂着,“姑妈带着谁去的?谁赶车?”
采薇一头拧了面巾,一头笑应,“爷只管放心,叫谁套车,谁还敢不应?您年前将那些门房上的人都打了一顿,他们也知道老实些。不过这回是跟着二少爷去,他正好要去那边府里找表少爷,姑妈大约是乘他的车一道去。”
一听这话,奚甯额心收得愈发紧,吐了一嘴泡沫,细喁无声,“奚涧跟姑妈同乘一车……”
这话似根刺卡在他喉头里,走到乔老夫人房中,还有些不自在。
这屋里隔着四折屏风,上绣福禄寿喜大全,绕过去,见四椅对放,下头铺着瓜瓞绵绵彩罽毯,上头是一张黑檀宝榻,拓着松鹤延年。乔家老夫人端坐榻上,宝相雍容,正与身边一妙女说笑。
见奚桓进来,老太太将鹌鹑蛋大的红宝石戒指磕在炕几上,伴着金凤小冠摇曳,合唱得叮当响,“大清早的,谁招我桓儿不痛快?捆了来,现在这里打一顿出气才好!”
奚桓适才回转神魂,榻下作揖请安,又朝边上那娉婷婀娜的少女问了安。
那姑娘名曰路松琴,正是他小姨妈的千金,因姨妈是招赘女婿,常年住在乔府里,回回来,回回倒都在一处玩耍,如今生得有芙蓉出水之娇,玉兰晕月之情。
见他面色悻悻,松琴下榻亲自捧了盅茶与他,“桓哥哥怎么了?听说今儿要家去了?”
他抬眉点头,端了茶呷一口,“家里有事儿。”
老太太听见,比他还不高兴,“什么事儿不得了?我说多住些日子,你忙着回去做什么?你外祖父明儿请了翰林院的常大人来,他一身的学问,你留在家里,正好向他讨教讨教啊。”
奚桓一心记挂姑妈,又恐伤了外祖母的心,随口扯个慌,“来前先生给布置了功课,叫应时下春色,咏赋一首桃花、一首梨花、一首迎春、一首杜鹃。孙儿还一首没作出来呢,不日先生就要到家开课了,不回家作出来,只怕没法子交差。”
“哼!”老太太顺手握着榻边凤头杖,往地下狠一墩,“作不出来,他还敢打你不成?他若打你,连你老子我一道叫到家中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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