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与阴阳相冲,他的视觉,时常会出现偏差。
远处之物会近在眼前,脚下之物又或许有千尺之遥。
他并没有丝毫的犹豫,指节弯曲,生生扣下了自己的左眼。
疼痛是真实的,因为疼痛他的唇也隐隐泛白,眉头微微皱着,俊美出尘的脸上,也有明显的痛苦之色,而那被挖掉眼睛的眼窝处空空,流出的殷红血液淌满了他半张脸,他拿出怀中随手放着的黑色束带,匆匆将左眼处包了起来。
盈盈会不会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觉得他难看也没有关系。
汤谷掌门想要交换他的月轮,他没有答应。
他怕疼。
但是如今,他更怕,盈盈会死。
左眼被挖出后,很快化作一个白色的小光球,光球又化作点点星尘,最后变成一个月牙的形状。
——第二枚月轮。
悬浮在月清源手心的月轮,似乎是感受到了祭月铃的召唤,缓缓飞到了祭月铃身侧,待它融入祭月铃中,一道圣洁柔和的光芒自上方而下,笼罩住了聆音的身体。
随着光芒出现,她身体表面浅显的伤口渐渐愈合,呼吸也变得不那么微弱。
月清源又听到男子的叹息声。
“……不够,月轮还是,太少了。”浅显的伤口虽然都愈合了,但左肩上的重伤,还有几块削去血肉的地方,仍是血淋淋的一片,甚至右手掌上,还能瞧见里头的白骨。
“她会有危险么?”月清源追问。
“性命无虞。”男子肯定后又缓缓道,“只是她体质与常人不同,今日与那女子一战,境界修为差了诸多,她抱着死心相斗,未留余力,灵气亏损,将近枯竭,唯有阴阳交合之道可以填补。”
交错的光影在他的脸上流转,黑色的束带遮去他的一只眼睛,剩下的一只眼睛半阖着,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
“待她醒来,你可以问问她愿不愿与你……”
漆黑的夜空中,雷声早已停止,黑云散去,寂月皎皎,悬挂天边。
而界桥逐渐闭合,离亭与彤樱一道匆匆进入时,连接二界的通道已经消失。大祭司已在界桥内等候,回首时看见浑身是血的彤樱,默了默,才出声呵斥。
“那女子不过是炼气修为,你同她交手,竟能落得这般狼狈?”
他声音冰冷,没有半点其它情绪,只是单纯的斥责。只是话语刚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道:“也罢,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你,竟要与离亭联手才能将那月清源拖住,何尝不是狼狈至极。”
说起自己也分外苛刻。
“自月神消逝,月轮离散,我族力量便不断在流失……”离亭听他自贬,忍不住打断他,“神眷一族受规则之力的限制也越大,若并非越过界桥而来,您与那位修士,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
彤樱也跟着说:“少主所言非虚,大祭司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更何况,少主今日拿到了月清源手中的锡杖,月轮就寄宿在里头。”
离亭的视线顺着她的话落到了手中的锡杖上。
锡杖有些重,对他来说拿起并不费力,可他方才匆匆一瞥,瞥见那女子瘦弱的背影,肩膀的血肉还被削去一块,血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流到了锡杖上。
锡杖上还沾着她的血,他握着锡杖,手中也沾到一片黏涩的血渍。
只是月灯不知为何熄灭,他也没有瞧见她的模样。
但应当……是先前扶桑岛上见过的那个女子,前任大祭司选定的候选人。
那般修为,还能凭一己之力能与彤樱相较,还令她负伤,那女子的心性实在非比寻常。
他无意伤她性命,但,为了月神一族,只好做出这般卑劣的行径。
……也为了再次见到她。
他的手轻轻一捏,锡杖便化作粉末,失去了附着之物,月轮却未出现。
彤樱面色一变,如疯癫一般失声尖叫出声:“怎么会——怎么会——”
界桥空空荡荡,唯有彤樱的声音在回响。
许久,离亭看向脚旁锡杖化作的齑粉,苦笑一声。
“……或许是,命数吧。”
月轮传承仪式无人可见,只是结婴大会上,有人亲眼所见月清源手中锡杖光芒大盛,星盘所指,也是月清源。
星盘不会出错。
但既是锡杖里未有月轮,那么现在,月轮应当,已在那个‘候选人’手中了。
大祭司平静如常。
“十二月轮如今只现世其二,离亭,月神一族,仍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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