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笔筒抽出来,一圈圈小心拆开胶布,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面是温小花特意为我写的解题步骤,在他那一手蚂蚁爬的烂字里,这一页无疑是最精英的蚂蚁爬出来的。
翻到笔记本后面,在最后一页,还有几行端端正正的蚂蚁爬小字:
魏天同学,很抱歉那个时候在办公室对你说了那些混账话,很抱歉作为你的同班同学却一直忽视你的存在!希望你不要怪我,因为这次我是真的很努力想和你做朋友!如果你原谅我了,请填下你的联络方式吧!
这些是我的:
姓名:温凡
手机/微信号:13XXXXXXXX1
住址:夏华花园甘源郡7单元18-1
□□:47XXXXXX1
from希望和你成为朋友的温凡
……就像一只急着献宝的松鼠。
我红着眼眶合上了笔记本。
***
下了火车,迎面扑来清爽的风,上一次来奶奶家还是去年除夕,来去匆匆也没好好回顾老家的模样,现在走出火车站,只觉得这个镇子大概永远都是老样子,大片空旷的田野山林,建筑物都挨不伶仃地散布其间,橙色的晚霞也仿佛不在天边,而是穿过田埂,越过山头就能抵达的存在。
小镇的天好像都是矮的,踮起脚尖就能碰到。
从火车站到奶奶家还颇有一段距离,我在路边等公车,候了二十分钟也没见车来,看现在时间也还早,就干脆决定步行了。小时候也常这么从车站走回奶奶家,假装自己活在古代,是一个流浪的吟游诗人。那时候一起玩耍,结伴流浪的小伙伴,也不知道现在都在哪里。
和奶奶在一起度过的童年无忧无虑,被爸妈接去城里时我还百般不情愿,却没想到会在城里遇见温小花。
马路两旁都是大片的麦田,不算平整的路上偶尔有中学生骑着自行车“嘎吱嘎吱”地经过,我望着单车少年远去的背影,有骑车的少年朝我回过头来,又回应同伴的呼声转过头去。若是现在遇见从前的玩伴,八成也认不出我了吧。当他们依然在田间嬉戏时,我却身在好几百公里外的大城市,默默跟在一个叫温小花的熊孩子身后,被他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晚上做梦还要担心他带着他的毛毛虫来攻击,却又为和他说了两句话沾沾自喜。
再也没有无忧无虑过,心情变成了一枚刻着温小花头像的硬币,正面是开心,背面是烦恼。
细想想,袁冬说的真对,生命里也不是没出现过别的可能,然而别的同学永远只是同学,可以是关系一般的同学,也可以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但我从未把他们当做“朋友”,从没想过把他们和温小花放在同一个位置。这到底是一种遗憾,还是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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