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玉之前反感钟承明傲慢、擅作主张,开口就能说清的事,他却一定要用他自己的方法理解。
现下听钟承明这一番自我剖析,孟和玉忽然能够明白背后的原因。
“我之前一直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只是理解世界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而已。”钟承明继续他平白的叙述,“然而对群体而言,‘不一样’其实是具有毁灭性的,尤其我是道德的准则跟别人不一样。”
钟承明问孟和玉有没有读过加缪的《局外人》。孟和玉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这种金鱼脑,即便读过也很快就忘了
钟承明向孟和玉简述故事概要,说里头的主角,连母亲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道。
然后他说:“我跟他一样。”
孟和玉今晚已经从钟承明身上,听到太多骇人听闻的事,但这一句还是叫他怔忪:“你也连妈妈什么时候过世都不知道吗?”
“日子记得,因为我记性很好。我说我跟他一样,是指我们的态度。母亲离世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记得那天太阳很大,而我很困。”
“我希望葬礼早点结束。”
钟承明的家族可以说是枝繁叶茂,庞大的基数冲淡了一切,人情稀疏得似乎只剩利益还在彼此挂钩。
钟承明的母亲生完钟承明之后,就得了一场大病,病情时好时坏,整体发展趋势还是坏,所以她很少照顾钟承明。
后来得知钟承明杀了家里养的猫,隐隐觉察出了他内里的恶魔本质,免不得将自己的健康问题与之产生联系,觉得她这一场大病的真正起因是钟承明。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人跟人的那种深刻联系,谁死了我都不是很在乎。”
钟承明的神情在叙述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孟和玉看着他,觉得他是真正正正的一座冰山,屹立于世间极寒之地,随着年月流逝,只会越来越冰冷坚硬。
这样的钟承明,多少有些恐怖,可是孟和玉看着他,竟然觉得心疼。
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半空,似乎是想触碰钟承明。
孟和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登时一慌,想收回手去,整副手骨却已给钟承明迅速地捉住,包进他两只掌心里。
钟承明吻着孟和玉的指尖,低声唤小孟。
“当我看见你这样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人们会害怕生离死别。”
铺垫了许久,真正的叙说才刚刚开始。
“小孟,我不喜欢跟人盯着眼睛,然而我可以没有负担地和你对视,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你太不一样了,小孟,我一直以为,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你能牵系起我所有的情感,你让我感受到了,作为一个人应该要有的感觉:开心、失落、愤怒,还有更多。”
“你怪我控制欲太强,是,我承认,因为你是我跟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我只能将你紧握在手。”
这么多年的心理咨询全都作废,从一开始起,钟承明就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