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还迷瞪的王老头呆坐着片刻,又倒回床上呼呼大睡。
王婆子推开门就被冻得一个哆嗦,但隔壁的动静让她睡意全无,顶着寒风三两步就迈到了方家的院门前,两扇木板门半掩着,雪地一片脚印泥泞,还有星点血迹。王婆子唬了一跳,连忙就要推门而入,斜旁里却也伸过来一只手,扭头一瞧,正对上了住在斜对面的李婆子的脸,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你也来啦,李家婆。”
“哎呦,我听这动静瘆得慌,来瞧瞧出了什么事,我们邻里那么些年了,也好帮村帮衬。”
“说得正是哩!我也这么想哩。”
两人一齐进了门。方家是个四四方方的围楼,左右两边各三间屋子,在小牛背村算是殷实的人家,天井正对过去便是厅堂,农家没什么规矩,吃饭会客都在此处。如今厅堂里挤满了方家人,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背风处一块木板,上头躺了个人,一圈火盆烤着,方家婆子鞋也没穿,头发凌乱,扑在厚厚的棉被上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两人仔细一瞧,呦,这躺着的不是方家那宝贝小儿子么?
方家婆一共生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前头几个孩子都像方老头,国字脸又方又板正,身材敦实黑黝黝得像个老树根,唯独老年得来的老五跟抱错了似的,浓眉大眼白白净净,模样好得来,像豆腐似的嫩,方家婆爱他爱得眼珠子似的。后来方家婆找了算命的瞎子给算了一卦,瞎子说这方老五生得一副官相,只怕日后要飞黄腾达哩!
方婆子信以为真,从小就偏疼这个幺儿,农活从不让干,还省吃俭用供他念完初中,后头没考上高中,便又塞他进厂里工作,结果干不了几天又嫌累,说要回来复读,只可惜他们方家这读书种子读了二十年了,连高中也没考上,倒养成了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性子。
“老五啊,娘的命根子啊!你这样叫娘怎么活啊!”方婆子嗓子跟滴了血似的,“你快睁眼看看娘!阎王爷啊!你可别拘我儿子的命,要拿就拿我的命吧!“
“娘!”
“娘你别这样!”
“老三已经去卫生院请医生了,那送小弟回来的猎户不也说了么?原本小弟还能说话,这是路上颠簸失血过多疼晕的!您现在哭什么啊!”两个儿媳妇一左一右把方婆子搀了起来。
“我哭什么?老五日后可是要当官的,这伤了腿可怎么办哩?这不苦了他这几年辛苦复读啊!”方老婆子瞧着幺儿往日那俊俏的脸青的青肿的肿,一条腿血肉模糊,不禁悲从中来。
两个儿媳妇听了婆婆的话都悄悄翻了个白眼。
辛苦?我呸!
王李二人听了一耳朵不明所以,瞅准机会上前,一脸关切地问:“方家婆,你这是……哎呦,你家老五这是怎么了呀?哎呦!快点快点,火盆赶紧再舔点炭来,哎呀……怎么伤成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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