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比南方的秋天还要毫无征兆, 郑沅那天正催着江问舟回值房里收拾东西。
他原来的屋子与福德合住, 要搬走的时候正巧福德也回来了, 很是不舍,拉着江问舟问东问西, 还用一双细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郑沅。
“往常也不是没有宫女后妃对你生出心思来, 你怎么这回……”
江问舟按住他的手臂:“别胡说, 是掖庭正经的调令。”
福德“哈”了一声, 松开手:“得了吧, 你情我愿,我还能说什么?去吧去吧。”
郑沅远远站在门口, 无聊地踩在窄窄的门槛来回走。
没过会子江问舟便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只有两个蓝皮包袱,衣裳没几件,倒是攒了一包袱的书。
郑沅像个小雀,张着手跳下来:“走吧!”
离开这个值房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开始,至少以后在她身边修史不会被人检举揭发了。
刚回了三省斋,便见邓五两散着头发躺在院子里烤头发,郑沅咦了一声:“今儿轮到咱们这洗澡了么?”
苦竹园里可没有随时都能洗澡的好处,郑沅作为失了势的主子,到了秋天月例里还有定额的炭,但像内侍太监、宫女们可没有,一是他们大多都有差事在身,二是他们人多,便得排出班次来洗澡,其实也是掖庭里头节省热水的法子。
太监宫女每半个月有一次休沐,是正经提水洗澡的假,只有半天。
各院各司轮流。
“可不是,冯山海去提热水了,”邓五两说着回头看到江问舟,又从鼻孔里冒出声:“哼”来。
随即便抓着头发回屋里去了,门摔得砰砰响。
郑沅懒得理会他,倒是回身对江问舟说:“既如此,你东西放下也快去吧。”
江问舟抓着包袱的手紧了紧,但还是故作镇定:“嗯,不急的。”
这样私密的事情,他还是不适应与她这样随意的讨论。
“你去吧,我和赵娘娘下棋去,”郑沅一眼看出他的不自在,微微仰起脸,认真道,\抱歉,就这么将你要来了,福德说的没错,是我让爹爹把你调来的,我……姆妈走了,我心里其实有些伤感,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你却是我在这儿唯一能说几句话的人了……\
郑沅眼里的光随着她的话渐渐暗淡下去,江问舟心里忽然有些急躁,平日里不会诉诸于口的话蓦然间便脱口而出:“能来到淑仪身边,我并无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