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舟的视线从她的衣衫缓缓落在她白皙的脸庞,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便恪守规矩别过眼去,心思微微转动,便已猜出了此人身份。
旁的宫妃不会踏足苦竹园,唯有两月前被勒令闭门思过的徐淑仪才可能出现在此。
他弯下了背脊拱手行礼:“见过徐淑仪。”
“不要多礼,快起来。”郑沅上前两步,双手想要托住他深深躬下的身子。
他却后退一步,避开了郑沅的动作,行完了礼才咬牙起来:“谢淑仪。”
郑沅的手空空的伸在半空,才慢慢蜷起手指,落下来。
而靠近了江问舟,她便清晰地看见了他手腕上那道横亘了他整个手腕的刀痕,又长又深,几乎要将他整只左手都砍了下来似的。
他的手很瘦,是一双读书人的手,握笔的指节处生有薄茧,却骨节分明,经脉骨骼微微透出皮肉,却又不过分突兀。
“若是淑仪没有别的吩咐,小人便告退了。”他又想行礼,却在刚低下身子便没忍住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郑沅想说什么,眼前的青年已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了。
“江……”
她还没说完话,江问舟已像一棵倾倒的树木,在婵娟的惊呼声中,直直倒向了郑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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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三省斋的路上,婵娟一直有些说不上来的生气。
憋了半路,回头看了数次,终究是忍不住质问道:“淑仪,您做什么将那个太监带回来嘛!回头娘问起来,我们可怎么解释嘛!”
郑沅想起萧娘子那张板板正正、不苟言笑的脸,心底也有几分怵,但看向被冯山海背负在后背,遍体鳞伤的江问舟,还是逞强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人都昏在咱们面前了。”
“报了掖庭,自然会有人处置,何必……何必……”婵娟被郑沅的话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何必您亲自带回去!这不合规矩!”
“一个太监罢了,有什么不合规矩的,”郑沅撅了噘嘴,假做赌气装,“到时候爹爹说一声就是了,便拨到咱们身边做事又如何,反正我们正缺人手呢!”
婵娟说不过,跺跺脚:“这话您我娘解释去!”
郑沅吐吐舌头,搂着婵娟的胳膊宽慰道:“好婵娟,你可别不管我,替我说说好话吧,萧娘子最信你了!”
“您要奴婢怎么说么,说您出门散个步,带好端端背回个太监?”
“你就说,咱们一是心善做好事,二呢,想着缺人,正好有个送上门的,好好养着便能替咱们干活了,他本来便住在外头值房,往后若是有什么消息,也能替咱们多听多探,算是好事一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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