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一竹满脑子的话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云娘这样的状态她太熟悉了, 每一个曾在她面前心怀忏悔的罪犯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再开口,娄一竹的语气已然缓和了许多:“你既然这样说, 那便是愿意说与我, 我洗耳恭听。”
她微微向后一仰,拉开了和云娘的距离,留给她一个可以放下戒备的空间。
云娘紧搅着的手指微松,自嘲地笑了笑, 她抬起眼皮, 那双美目之下尽显疲态, “芸熹,我杀了好多人, 好多……我夜夜都会梦见找我索命的恶鬼,我不怕鬼,但是我会后悔,尤其是那婴孩的一双眼睛, 他看着我湿漉漉地笑,我的心都要痛死过去了…”
“何时?杀了什么人?”娄一竹见她情绪不对,出声打断了她。
“其他人…已经久到记不得了, 但是那孩子,就在半月前死在了我的手里, 我也不想的, 可是为了他我不得不这样做, 他要为族人增涨内力,但这哪是一朝一夕能凭空得来的?”
娄一竹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她盯着云娘,有些不敢问出口:“什,什么?”
“只有以人血做阵,用萨拉流传秘法催动,才能一夜功成……为此,他屠了好几个村寨,那是上百条人命啊,血流成河,遍地哀嚎…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云娘说着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手掌间,一溜一溜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打湿了她细碎的呜咽。
娄一竹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百里俭是真的疯了吗?竟然为了这一场战役滥用邪术杀了这么多人。
“你既然知道他行得是天理难容的恶事,又为何要帮他?说着不愿杀人,又为何要狠心动手?你和他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的恶人吗。”
娄一竹冷笑,看着眼前脆弱发抖的人,她却半点也掀不起怜悯之心。
云娘的哭声微颤,手背被她绷出了绝望的青筋。
“你不明白,不明白的…云娘生来没有母亲,十年来父亲对我动辄打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甚至在我十岁那年,他将我压制于身下,不顾我的挣扎强行撕破了我的衣服…如果不是义父将我救下,我恐怕要持着世间最肮脏的身子跪在阎王殿下永世不得轮回。”
娄一竹刚要出口的冷言冷语一下子哽在了喉中,她登时掀开了眼,双唇微抿。
她从不知道云娘从前的事,对她来说,云娘曾经是她萍水相逢的朋友,两人虽有往来,但她半点也打听不到她家里的事,连之前那个赌鬼父亲都是假的。
但此刻她的职业直觉告诉她,云娘的童年定会造成她不健全的人格。
她沉默着,听着云娘宣泄般的嘶哑。
“他杀了父亲,将我带走收为义女,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萨拉的王,背负着整个萨拉族的使命,为报答他的恩情,我开始为他杀人,只要让他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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