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他的声音响起,带着追忆:“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
这是第一次,他在人前撕开这道伤疤。
他记事早,记得四岁前季成强对他的好,也记得王惠第一次进家门时牵着季明钰的手,老实巴交地笑着,拘谨指着他问季成强“这就是你前头那个儿子”。
他很小就知道“妈妈”不是亲妈,王惠对他非打即骂,时刻交代季明钰远着他,季成强也对他漠不关心,有时候心情不好了,还会拿他和季明钰撒气。
只是季明钰有王惠护着,要是季成强敢打季明钰,王惠能咬着牙跟他拼命。
后来,季成强就专门打他,不动季明钰。
被打的时候他就想,要是他亲妈也在就好了,就会保护他,肯定也会为了他跟季成强拼命。他渴望有那么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护住,温柔亲亲他的额头说“别怕”。
他特别想。
后来他亲妈真的回来了。
她被第二个男人骗光了钱,在外面过不下去的时候还被那男人卖去发廊做事,日子过得很苦,直到年华逝去、人老珠黄,发廊对她的控制松了一些,她才千方百计逃回来。
回来之后,她努力挽回季成强,心甘情愿当季成强的小三,还怀孕了,生下了季灵灵。
那两年,是他过得最惨的两年,大雪纷飞的腊月天,他被王惠骂骂咧咧从被子里扯出来,骂他“贱种”,将他关在家门外。
他穿着单薄的内衣内裤赤脚蜷缩在门外,冬夜里被冻了整整一夜,手脚冰冷,身上到处都是凉的,只有眼泪是热的。
年幼的他想恨人,都不知道要恨谁。
恨父亲对自己不好?
恨母亲连累他?
再后来,他妈也死了。
被王惠打得浑身剧痛的时候他也曾恶狠狠想“要是妈妈没回来就好了”,可当他真的看到妈妈躺在血泊中,以一种奇怪又扭曲的姿势,他呆呆站在黄色警戒线外,想要大声叫喊,想要痛哭出声,却张张嘴没发出任何音节。
那一天,他感觉刺骨的冷。
后来季成强和王惠都不想要还在襁褓里的季灵灵,街道社区也劝他将季灵灵送去福利院,他死死不松口,说要自己养。
十六岁那年,他将扇他耳光的季成强一拳打翻在地,冲到厨房拿起菜刀横在他脖子上,阴沉如狼崽子一般威胁他以后管住自己的手。
那天他嘴角被打的裂开,衣襟被鲜血再次染红,却在季成强惊惧的眼神中第一次明白了一个道理:弱是原罪。
谁敢欺负他,他就弄死谁。
能保护自己的,能信赖的,永远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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