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她目光仍望着地上那人。她知道,救不回来了。
王利踉跄脚步上前,扑到儿子身上,痛哭着抱起他的脑袋,哽咽道:“爹带你去看大夫,撑住,别睡着,千万别睡着。”
王维熙凝视父亲,目光已涣散,撑着最后一口气:“你们……有你们的道,我也有……我的……”
最后那个“道”字,终是来不及说出口。
他死了。
王利泪流满面,他万分悲痛下还是注意到了头顶视线。王利闭了闭眼,朝永安郡主跪下,磕头请罪道:“我儿对您不敬,可他已用性命相抵,还望郡主饶恕。”
一句话,便将王维熙因反对而自尽的行为,修饰成谢罪自尽。
杜平没有反驳,只一句:“好。”
“谢郡主宽宏大量。”王利磕完头,便吃力地将儿子尸体负于背上。
这一瞬间,平日里昂首挺胸走路的王阁老仿佛被压垮了,他的腰躯佝偻弯折,连带神情都枯朽苍老。他一步一步往自家马车走去,走路时侧过头,对搁在肩膀上的脑袋开口:“别怕,爹带你回家。”
淌过皱纹的泪水已干涸,他没有再哭,可神色比哭时更绝望。
他的声音很温和,是多年不曾有的温和,可惜,他说话的对象再也听不到了。
围观人群看得呆住,自动自发让开一条通道。
这可不是小事!
京城人都知道,王阁老子嗣不旺,王公子是他仅存的一根独苗苗。
杜平一动不能动,盯住这位失去独子的父亲背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雨中:“刚才我背对着他,所以没看到,你就站在他身后,为什么不阻止?”
王利停住脚步,顿了顿,回头道:“来不及了……”
这句来不及,也许是指阻止儿子自尽来不及,也许是指阻止儿子走上这条路来不及。
无论他心中如何作想,此刻,王利眼中的疼痛切切实实,让人不忍继续追问。
杜平面无表情盯住他,强行压下心头涌起的怀疑和愤慨。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行,王利是支持她的人,不能对他出手,以如今的形势,她不适合也不能对他们父子间的事指手画脚,只有弊没有利。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情感上,她眼前不断回放幼时和小二子同窗读书的画面。
杜平视线落到王利肩上的那张脸,然后缓缓上移,望进王利眸底。
王利亦回视她,双眸黑沉沉。
雨水滴落在杜平眼角,顺着面庞缓缓下流,看上去与眼泪无异。许久,她终开口道:“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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