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并不热,可他手心里都是汗,每想到这点就觉心惊肉跳。
黄昌元深深呼吸一口气,道:“这些年,郡主尝试在西北诸村镇建立一套新的秩序,西北虽贫瘠,可也有小家族小官员占据要位。郡主软硬兼施地将他们或抹去或收服,尽可能地把画纸上原先的痕迹除干净,等画纸变白了,接下来,你亲自提笔上色,将这些地方按你的意愿,不,或者该说,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建出桃源乡。西北那块读过书的人不多,这也正合郡主的意思,你能随心所欲地准备课本,只挑实用的来教,到最后,那些曾经目不识丁的村民,那些正值启蒙年龄的幼童……大多数人都将传承你的想法,直至所有西北人形成共识。”他目光如炬,字字清晰,“这将形成一堵看不见的城墙,这才是真正的牢不可破。”
杜平嘴角翘得愈高,眼睛也亮了些:“多谢夸奖。”
闻言,黄昌元屏息须臾,她竟然承认了?连藏都不藏一下。
呵,是啊,根本不必藏,她刀子都举起来了,随时都能落下。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继续说:“在这整个过程中,郡主都明确表示出一种态度,那就是,你不需要权贵,你只需要干实事的。你亲眼见证了西北的成功,因此,你到京城打算照模照样再来一遍。等你千辛万苦除掉京城权贵家族,你怎么可能容忍江南商会成为下一任权贵?你深知钱财的力量有多恐怖,所以,你一定会将他们打散分权。”
杜平深深注视着他,长叹一声:“不错,权势永远不会空白,上一个去了,下一个就会上来,必须永远警醒,不能给它机会壮大。”
黄昌元脸色微变,这话出口,是图穷匕见的意思?
杜平语气温和:“你能看到这些,我很高兴。”
黄昌元拿不定她的想法,是招拢?还是摊牌?他沉默片刻,开口问:“黄家亦是权贵家族,郡主已经替我们安排好后路了?可否明示?”
杜平笑着反问:“老师没跟你说?”
黄昌元:“我想亲耳听郡主说。我始终相信,你心怀仁慈,不会牺牲无谓的性命。”
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对方满手血腥,也先给她戴顶高帽子上去。
管不管用,试了再说。
杜平似笑非笑瞥他一眼,身子往椅背靠去,适时地伸出手往边上的椅子指去:“先坐下,可以慢慢说。”
黄昌元依言坐下,才刚挨到椅面上,耳边又传来永安郡主的声音。
“你十七就考中传胪,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可不到两年时间,你就辞官游历。我可否问一句,这是何缘由?”
黄昌元心中苦笑,果然,这位永远不会无的放矢。
他叹道:“我不适合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