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漆黑夜幕中的星子寥寥无几,连弯月银钩都被乌云遮挡,显得天色比往常更黑。
老人家的睡眠一向不稳,冯佑隐约中感到床边的椅子上有个人影坐着,他以为在做梦,翻个身继续睡。
屋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冯佑眼皮子动了动,忽然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睁开眼一看,果然抵着一把刀。他慢慢坐起身来,朝椅子上坐着的人望去。
屋内很暗,来人也没有点灯的意思。窗外月光吝啬地斜洒而入,侧着半张脸,平阳公主仪态万千地坐着,硬生生将一把普通木头椅坐出龙椅的感觉。
冯佑深深呼吸一口气,朝拿刀抵住他的那人望去,冷哼一声:“妖僧。”
弥英没说话,拿着刀的手纹丝不动。
地上还横躺着一人,冯佑忍不住探过身去多看一眼,骤然变色,抬头就问:“你对太子做了什么?”
平阳公主淡淡道:“还活着,不过挑断他一根脚筋,以后走路怕要跛着了。”她望着冯佑神色,见他实在担心,便多解释一句,“他毕竟是我皇兄,手足相残会令父皇伤心,我不会做绝。”
冯佑嘲讽:“还不算做绝?历朝历代,你见过跛脚的皇帝?”
平阳公主面色平静:“至少他还活着,只要不作妖,他后半辈子都能活在荣华富贵中,吃穿不愁,美婢环绕。”说到这里,她嘴角弧度极小地勾了勾,“就如他曾经愿意给我的,我同样愿意给他。”
冯佑冷哼一声,他把那柄小刀从脖子旁推开,不客气地说:“拿远点,万一划出伤口,你打算让你的主人怎么对外解释?”
弥英没动,投以眼神相询。
平阳公主点点头。
弥英这才把小刀放下。
冯佑从下床起身,随便拿件衣服披上,一双眼睛精光烁闪:“能劳殿下亲自夜探,不甚荣幸。”他眼眸半眯着,直接问,“我能为殿下做点什么?”
平阳公主起身,让开身子,朝桌案上一指。案上已摆好纸笔,随时可以动笔。
她开口道:“请冯老写好遗书,只需一句,”她望着冯佑的眼睛,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此子不堪为帝。”
冯佑久久不能动作,许久,他低头笑起来,捂住额头:“遗书?”
平阳公主没说话,静静望着他。
“太子拿西北之事相挟,害得老夫辞官回家,然后老夫怀恨在心趁太子不备划伤他,最后自尽以表清白?”冯佑呵呵笑道,“殿下导的一场好戏,即便旁人都能蒙混过关,不过,你觉得皇上会信吗?”
“他会信,”平阳公主轻声,“你小看了一个皇帝的疑心。你视他亦君亦友,他却会恨你勾结徐则,疑你站队端王。”
冯佑不说话,他又站立片刻,然后大步走向桌案前,拿起笔的手微微颤抖,踌躇许久一个字也没写下。他放下笔,回头问:“殿下为我安排何种死法?”
平阳公主:“您中意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