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中,他唯一能为平儿做到的,就是让姑姑善始善终。
他便问:“那是皇祖父坐镇,冯首辅不得不生病相避,若是旁人未必有用。”这个旁人指的是谁,颇令人咀嚼回味。
平阳公主笑笑,并不反驳。她侧过脑袋问父皇:“内阁又把难题甩给您?”
皇帝把折子给她,毫无避讳之意:“陈氏的纺织机已传开来,各大工坊都在使用,工钱给得也多,还不用签卖身契,是以许多农家子弟都跑到江南那头去做工,这下子田里种地的人不够了,有些地方豪族就想趁机低价买下那些田地,然后大肆从人贩子那里买些奴隶回去……可惜,这事被漕帮横插一头,漕帮意欲出资买田地,这事儿又关系到黄家和公主府,官府不敢擅专,事情便一级一级递上来了。”
皇帝语音一顿,看着她说:“说起来,这事儿也跟你有点关系,你怎么看?”
平阳公主扬眉道:“这事情确实麻烦,漕帮还算好说……可总不能强压着农民都回乡种地,毕竟都是良民。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也是个机会可以压一压地方豪强。”
皇帝笑道:“你从小到大,都喜欢顺势而为。”顿了顿,又问,“承业,你看呢?”
李承业:“粮食充足乃国之根本,不可轻易动摇,必须有足够人手种田耕地,若劝导无用,朝廷必须出手干涉。”
皇帝看他一眼,略有意动:“不错。”决定中规中矩挑不出错,而且,下决定比他父亲要干脆,孺子可教也。
皇帝闭目沉思,做皇帝的肯定不喜欢地方势力太大,不过,又不能不用,毕竟没有豪强也不好管辖乡民,官府哪来那么多人手下放到乡里田间。他倒觉得,可以吩咐陈氏收一收工坊,继续扩大恐怕威胁到诸方势力平衡。
治理国家,讲究的是一个稳字。
就如承业所说,国家还该以粮为本。
皇帝慢慢悠悠张开眼,将折子放在一旁:“明日召几位阁老来商量一番。”
平阳公主瞥一眼父皇深藏不露的面色,父女多年无需多言,她知道若没有更好的主意,父皇恐怕会采用李承业的法子。父皇年老之后,一直不敢冒进,下面拉党结派贪赃枉法也好,各地总督阳奉阴违各自为大也罢,只要局势能稳,他都能装看不见。
本来,她也能装看不见,可工会是捏在她手心的筹码,不能任其被削弱。
平阳公主:“儿臣以为,不必强行遣送农民回乡,这对官府的名声并无益处,办事的手法可以更温和一些,”顿了顿,“朝廷可以加收工坊的税银,然后将这些税银补贴乡民,利诱他们主动回去。”
李承业一震,这句话仿佛从天而降的一扇大门,在他眼前徐徐打开。
皇帝许久没有说话,深深看女儿一眼。
他放下折子,想了想,开口道:“□□开国之际,曾明言不可加重百姓税赋。”
平阳公主:“事急从权。况且这算不得加税,只是以前的工坊跟如今不同,以前都是家奴做工,如今商会招了这许多自由之身的工人,父皇大度给了百姓更多选择,他们也该有所回馈,况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们问心无愧。”
皇帝望着她的眼神愈发深邃:“利益重新分配,恐怕会得罪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