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眸中闪过痛色,沉默不语。
冯首辅问出第二句:“你知错吗?”
杜平依旧不说话。
冯首辅:“一个写不出好字的读书人,你觉得他将来还能走多远?他若用左手,那字体歪歪斜斜犹如稚童涂鸦,如何参加文人聚会?即便要苦练,他又能练多少年?等多少年?只因你心血来潮想出城跑马,只因你为满足心中仗义出手相救,却从未考虑身边人的安危,永安,你生生毁了瑛哥儿十多年的辛勤苦学,你知错吗?”
杜平沉默片刻,出其不意地开口问:“祖父遣人至北门外是何缘由?”
冯首辅喝道:“还不是为了把你们叫回来!”
杜平盯住他的眼:“不,我问的是祖父为何派人截杀端王一行人?”
冯首辅瞳孔骤缩,他反应极快,嗤笑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派人截杀?我怎么不知道?”
仿佛那一瞬间的停顿是错觉。
但杜平知道,不是错觉。她没有错过任何一丝反应,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用淡淡的语气将此事盖棺定论:“若没有那群刺客,瑛之不会受伤,祖父,是您毁了瑛之十多年辛勤苦学,”顿了顿,她抬眸,“您知错吗?”
她不在意冯佑为何派人刺杀端王,不外乎是杀人灭口或是祸水东引;她也不在意刺杀失败后冯佑有何恶果,以这老狐狸的能力总不见得满门抄斩。
她只知道,瑛之的右手废了。
弹不了琴,写不了字。
人的性命有轻重之分,或为大义,或为私情,在她眼里,无论今日在北门死多少人,也抵不过瑛之的一只手。
她不是知错,她是后悔。后悔不该出城,后悔不该插手,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杜平无意在此谈论谁对谁错,若是认错能让瑛之恢复,她认一百个错都行,可既然没用,她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我先回房照看瑛之。”她甚至没再看祖父的神色。
“永安。”冯首辅喊住她,“不是你该管的事,别自作聪明。”
杜平停住脚步,闻言并未答话,抬头望了眼漆黑夜幕,嘴角似笑了笑,却笑得虚弱无力,抬脚继续往外走。
靠近院子后,她透过窗户看到婆婆依旧待在屋里,不过迟疑片刻,杜平又转身走向观星阁。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亭台上,仰望繁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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