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总管看到他脚蹬出来了,走过去,轻轻压好被褥。
皇帝忽地拉住他的手:“大伴,朕还活着,他们就容不下轻容,待朕走了,那孩子会怎么做?”他脸上透出苦涩来,自问自答,“那孩子绝不会坐以待毙。”说罢,故自闭上眼。
方总管不忍道:“皇上,您该顾着自己,您还病着呢。”
皇帝声音悠悠转转:“等到太子登基,湛明那孩子虽气性小些,但骨子里还算厚道,届时若无旁人在他们兄妹间挑拨,倒也能相处,可惜,没了董氏也会有投机的臣子,权势周围从来都安分不下来……还有一条路可走,”他迟疑很久才继续说,似乎经过一番犹豫挣扎,“朕若废了太子……”
“咣当”一声,方总管从来都是稳稳拿在手里的拂尘掉在地上。
跌落的声音刺耳,这位总管大人颤颤巍巍弯腰去捡,手指都在抖。
皇帝仿佛没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半点停顿,继续往下说:“还可以选个年幼失势的皇子来继位,这样,就可让轻容摄政,以能力来说,轻容本就优于湛明,这对国家来说是不是也更好些?大伴,你说呢?”
皇帝尖锐的目光随之望来。
方总管无处可逃,他将颤抖的手藏进袖中:“皇上,即便是民间,也没这么宠女儿的,何况帝王家,一举一动皆影响天下。”
皇帝定定望着他,很轻很轻地来了句:“是啊……”他闭上眼,感觉眼角有些湿,便深深吸一口气,将情绪都咽回去,“让邓院正加药量吧,朕得快点站起来。”
“皇上!”方总管惊道,“这不妥……”
“加量。”皇帝的语气不容置喙,“总不见得吃药都能吃死,若如此,太医院里的脑袋都可以不用留了。”
方总管沉默片刻,低头道:“是。”
平阳公主离开皇宫后,径直去了灵佛寺。
在她眼里,打入冷宫能算什么呢?若是一个皇帝的妃子被打入冷宫,也许将无出头之日。可董氏是太子的妻子,即便刨除这一身份,更重要的是,她是李承业的母亲。只要李承业不出事,董氏总有出头一日。
平阳公主轻轻一笑,这事不能再逼父皇,父皇已为她做了该做的一切。
世间凡事,求人不如求己。
她推开屋门,看见那人心无旁骛地盘坐于蒲团上诵经,那张无暇侧脸映着光,她便站在门旁不打扰,静静观看静静聆听。
开门的动静很轻,可还是逃不过弥英的耳朵,他眸光转到她身上怔了怔,没想她会这个时间来。他起身走过来:“出事了?”
平阳公主:“马上就走,就过来传句话。”
弥英止住脚步,一愣,什么话重要到劳她亲自来传?
“派人盯紧太子行踪,他若会出宫,我这边会尽快告知你。”平阳公主目光深深,“父皇的身体已好转,形势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