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定定回视母亲,只觉彻骨冰冷,她抱住自己的手臂,不答反问:“他想做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平阳公主倏然一笑:“你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杜平抿唇,沉默片刻,还是说给她听:“他半醒半睡,听到我进去就睁开了眼睛。他精神头不太好,不过,脑子应该还很清楚。”
那日,她随李承业步入寝宫,屋子里燃着淡淡的安魂香,缥缈缭绕。
屋子的帘子都拉着,光线昏暗。
方总管低首垂眸站在床边,另一头还有太医随伺。
皇帝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她来了,嘴角似乎透出笑来:“小棉袄来看朕了……你母亲呢?她怎么不来?”
杜平轻声答道:“她去寺中替您祈福。”
皇帝又闭上眼,他看上去如此虚弱:“她许久未进宫了,让她有空进来多陪陪朕。”
杜平轻声应诺。
皇帝沉默了很久,他有些累,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声音仿佛在天上飘:“告诉她,御花园的李子该熟了,可以吃了……她小时候最喜欢吃,那时候骑在朕肩膀上去摘……”
杜平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的回忆。
皇帝又露出笑来,这次笑得很明显,似乎陷入美梦中:“朕跟你说这东西吃多了伤人,你偏不听话,这下受教训了吧……”
皇帝这身体不宜见客,杜平很快便退了出去,也就只听到这几句话。
她一字不落地转述给母亲,然后深深盯住她看,等待她的反应。
平阳公主沉默很久,低头望着桌案一动不动。
她表情上并未有明显反应。
但这次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终于,她抬头,并未提及皇帝,只轻声道:“明日阿妍出嫁,我在城楼上送她一程。”
第二日果然是个艳阳天。
钦天监的人皆松一口气,生怕天公不作美让他们丢大脸。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红妆队伍何止十里长,比当初永安郡主出嫁都要盛大,可惜嫁去的地方渺无人烟,仿佛遥远在天下的另一端。除却本就筹备好的珍宝与书籍,萧意妍另外为自己争取到数万石盐,还有各类作物种子以及工具,连工匠师傅也带了不少。
御封的祥宁公主在高楼上与众人告别,她的亲人与朋友全站在这里。从宣告和亲到今日,如此长的一段时间过去,此时她已能得体微笑,一个一个挨过去告别,连表情都没多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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