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缓缓走到女儿身旁,抚上她的脑袋:“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真的,可没必要用你这种方式,以公主府现今的地位,用更小的风险就能获得同样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杜平试图说服:“可能我成功……”
平阳公主斩钉截铁:“不可能。”
杜平质问:“在你眼里,这个天下,只能属于那一小部分人?只有那极少数的人才有资格享受?”
平阳公主:“人生而便生高低,这世间永无平等可言。”
杜平沉默片刻,抬头,开口道:“可不试试我不死心,母亲,你想看到一个怎样的天下?至少我想看到的,不是现在这样。”
平阳公主又是一声长叹,自己亲手养大的,她当然明白这孩子的性子。
所以,她除了在这孩子刚回京的时候解释过一次,在那以后,没再试着说服。
因为她知道,没有用。
她开始遮她耳目,断她臂膀,完全隔绝她和江南的联系,再放她去嫁人,过个几年,等大势已定,这孩子想乱也乱不起来。
她独断专行是这句,苦口婆心也是这句:“平儿,我不会放你去的。”
“那师兄呢?”杜平垂下眼,“师兄生死未卜,他是我推荐的,我得负责。他死了,我帮他下葬,他活着,我带他回来。”
她若不插手,没人会在乎元青的生死。
用情谊当理由说服不了她母亲,杜平继续说:“你教过我,得让跟随你的人信任你,至少要做出一种姿态,让他们觉得你在乎他们生死。”
平阳公主没说话,她神色中透出衡量利弊的谋算来。
杜平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让我去!我有分寸!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平阳公主最不想伤害的就是这孩子的感情,在现在看来,不狠狠骂醒她不成,就如同当年她盲信父皇的宠爱,今日,她也盲信自己的能力。也难怪,她至今就没跌过什么大跟头,走得太顺遂。
“平儿,你是不是觉得你走到今天,你很厉害?”
平阳公主分明站着没动,却给人感觉整个腰板都挺直起来,眼眸微眯,启唇道:“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根本指使不动元青;如果你不是永安郡主,当年在凤阳,你就会被陈千瑜献给黄总督当个玩物;如果你不是背后有朝廷撑腰,你也得不到漕帮;如果没有胡家军帮忙,你也打不赢红花教。你不过是出身强横,因势导利罢了。”
她说得很慢,每一个词都很清晰,确保女儿能听得清清楚楚。
“若没有我,南越的事,江南的事,你摆不平。”
杜平如同木桩一般站在原地,静静地站着,许久,她抬起头来:“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她上前一步:“别人说的,我不在意;你说的话,我会放在心上。”
她再上前一步:“你知道这些话会伤到我,但你还是说了。”
她揪住母亲的衣襟,目光平视,眼里带着痛,轻声道:“你总是这样。”
被最重视最尊敬的人否认,那种感觉,仿佛被不断漫起的潮水淹过口鼻,闷住呼吸。
会难过,很难过。
杜平自嘲一笑,鼻子已泛酸,低头,闭上眼:“我要去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