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回他一笑:“好。”
冯瑛之嘴角笑意愈浓。
孙阁老已经被气饱了,那卷砥柱铭真是送给一只白眼狼,喂狗都比送她好。他指着这逆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在江南的事老夫都听说了!胆大包天!”
杜平不惊不惧,目光坦然望去:“还请老师指教,可有何处做错?”
“官场之道你尚且生疏,一切都以稳定为主,官员稳了才好鞭策他们好好治下。你倒好,横插一杠,把他们搅个天翻地覆,怎么,你真以为你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世上没你办不到的事?策动了民心,之后如何收局?”说到这事,孙阁老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说道说道,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如此行事,你和那红花教有何区别?”
这话说得重了,众人都去看杜平神色。本以为小霸王会满脸不服,可杜平神色出人意料的平静。
她回道:“错误的稳定也需要维持下去?”
孙阁老觉得她想法已经偏了,越走越错:“哪里有错?老祖宗千年下来的传承是错的?你想的就是对的?官治民,民敬官,国家大事你不让能干厉害的人来做决定,反而让乱民胡搞一通?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杜平沉默不语。
孙阁老觉得她听进去了,气稍平,语气也和缓了:“平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该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百姓愚钝不可教化,他们做不出有利于国家的决定,只会目光短浅地选择有利于自己的道路。官员有不好的地方,所以我们该想的事如何约束官员,控制事态。你想想,即便把土地送给百姓乡民,一遇到个天灾人祸,他们还是会把土地卖出去以求生机,天道循环不可变。”
杜平轻声:“这点上,您和我母亲的想法倒是一样,毕竟也是您一手教出来的。”
孙阁老沉默片刻:“在这点上,你母亲也比你拎得清楚。”
杜平望着老师睿智苍老的眼眸,忽地站起身来,弯腰一拜。
很快,她挺直背脊:“前朝时候开国皇帝就在竭力消灭世家大族,流血无数,连根拔起,是啊,有用,可他们依然没渡过三百年之劫,到最后,土地财富仍旧聚集在顶端上的那拨人手上,百姓贫穷,国库空虚,他们高高在上,有的是办法避税逃税,没有力量能约束他们。国家连打仗的钱都挤不出来,如何平乱?如何治理?数千年下来,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不过是条死路。”
杜平盯住问:“老师,此乃正理?”
屋内其余三人听得屏息。
孙阁老问:“你欲如何?”
“把他们堵住的路都打通,科举是好,可桥太窄,能通过的人实在太少,他们又在规则上玩花样,拼命塞自己人,侥幸有个外人通过,最后也是同流合污,否则便无出路。”杜平道,“我要打通所有道路,源源不断的能人输入,更新替代,让他们成不了势,这世上哪有这许多的父子传承家族群带?合该有能者居之。”
孙阁老深深望着她,笑一声,摇头道:“到底年轻,到底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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