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汉子不住点头,举了举胳膊,得意道:“郡主,咱们有力气,能干活!”
“凤阳城是大伙儿的家乡,不能光靠他们!”
“对!说的在理!”
吵吵嚷嚷一大片,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杜平安静地望着他们,像影子般附在一旁,这样的热闹如梦似幻,比漫天烟火更璀璨,比奇珍异宝更贵重。
美好得像假的一样。
她回头看弥结一眼,目光很淡。
弥结一个激灵,立刻走到她身旁。
“你教他们的?”杜平问,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听不到,也辨不出喜怒。
弥结连忙摇头,力证清白:“没有,绝对没有,郡主,我真没骗你,我就提前通知了他们一下,既没强迫他们来,也没强迫他们送礼。”
他说得又快又急,声音也跟着压低下去,就差没跪下去举天发誓。
刚才他在一旁也听呆了,没想到这群百姓还能想到这一出,简直要热泪盈眶,一半是感动的,一半是庆幸的,只求郡主因此能放他一马。
杜平的目光依然停在百姓们身上,一动不动。
他们的打扮都很质朴,有些衣服上还有补丁,过得并不宽裕。
他们说话带着浓浓的乡音,一听就知道是南方人。
这是他们的家乡。
何为家乡?
是游子千里之外的牵肠挂肚。
是千疮百孔遍体鳞伤之后的情怯思归。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杜平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让她喘不过气,也发不出声音,眼睛觉得很热很烫,像要烧起来一样。
这辈子头一回有这种感觉。
她想控制些什么,只能抬头望天,希望将那些即将要喷涌而出的东西都压回去。
哭出来就丢脸丢大了。
远方的天空渐赤渐红,铺天盖地的晚霞如轻烟笼罩,波澜绚丽。
这么美,这么壮观。
她仿佛看到连绵不绝的赤红江水,滔滔前滚,挟裹着不可阻挡的浪涛,冲向下一片土地。
她仿佛看到灾后贫瘠的田地上再次甘雨降临,新苗茁壮生长,生机勃勃,又一场轮回。
杜平闭上眼。
杜平睁开眼,她微微一笑:“谢谢,这是我迄今为止收到最好的贺礼。”
十六年来,最令人震撼,没有之一。
原来这就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