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个麻烦,但想到卫海信任地把这事交给他,心中不免升起“英雄惜英雄”的惆怅。再想到卫海如今这般模样,对眼前这对男女便生了厌恶。卫海纵然千般不是,也轮不到他们下手,这一男一女有今日地位全都依仗卫海,呵,狼心狗肺。
杨东日停在她面前,看着她,淡淡开口:“月娘子。”
听到这生疏的语气,月娥再不敢欺骗自己这是形势所迫,她爱杨东日,也了解他的性子,随便一猜就知道自己被舍弃了,她自嘲一笑,努力做最后的挽回:“东日,我没有告诉帮主孩子的父亲是谁。”
厉堂主闻言,挑眉瞥去。
杨东日也沉默了,他垂下眼眸深深吐一口气,再抬头时眼中已没有感伤,只剩冷酷,他说:“月娘子,把药喝了。”
他手上拿着一个黑色托盘,上面是一只雪白的瓷碗,里面盛满黑乎乎的药汁,中药苦味扑面而来。
月娥抬眸,这碗药,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所以一开始她就很冷静。
“我不喝。”
杨东日强硬拉起她的手,将药碗放置在她手心,不容她撤回:“把药喝下去,你还有一条活路。”
月娥红着眼看他,想哭,又忍住:“我不信。”
卫海不是善男信女,至今留她活着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用目光细细描绘五官,他眉目依旧,是她最喜爱的模样,可他的心已经变了吗?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用?
他们小时候是一个村子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惜世道艰难,连续旱灾,村子里好几年都没有收成,他们一路扶持从山沟沟里来到凤阳。她有一把好嗓子,所以去卖唱,他有一把子力气,所以去漕帮干活。
日子越来越好了,虽没有媒妁之言明媒正娶,但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在她眼里,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简单的男欢女爱,而是历经生死相依为命。
呵,她笑了,原来是她一厢情愿。
“东日哥,你还喜欢我吗?”月娥抬眸,很多年以前在他眼里见过的深情,不知几何时起,已经消失不见。在她被人送到卫海身边时,她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痛苦,可是,如今呢?她恍然惊觉,他早就不是村里那个东日哥了。
“月娘子,”杨东日将药碗推到她嘴边,不容拒绝道,“我的妻子是淑婷,我爱她。”
一滴泪水滑落面颊,滴在药汤中,引起阵阵涟漪。
月娥垂下眼,撇开嘴。手上的药碗还牢牢拿着,她向后退一步,不想和他靠这么近:“我自己会喝。”
她嘴唇颤抖,嘴角却挂着讥诮的笑意,若是平素的她,做起这样的表情也是风情万种,但她已经多日不照镜子,知道自己狼狈,却不清楚究竟狼狈成何种模样,引不起男人半点垂帘。
“你不爱我,你也不爱自己的骨血,你只爱你自己。”她一只手缓缓摸着肚子,“杨东日,你都不要他了,我还留他干什么?生下来引众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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