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承天太后派林素琴来,邀裴凌南去永福宫小叙。那时,裴凌南正在写辞官的折子,不好推辞,只能前去。
永福宫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门庭若市,高贵威严。随着太后还政,朝中的大小官员不必再到这里来询问太后的意见。这个曾经北朝的最高统治着,如今穿着一身轻纱,跪在佛像前,脸上,是洗尽铅华后的淡泊。
林素琴把太后扶起来,太后让她退下去。
裴凌南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太后开口。
“朝中的事,多谢你帮忙。如今内乱渐渐平定,官吏也增补完毕,是你离开的时候了吧?”
“臣,惶恐。”
太后看了一眼裴凌南微微隆起的肚子,“澶州会盟以后,以南朝向北朝纳岁币作结。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北朝赢了,实际上呢?大家都输了。你放心,哀家不会对你和崇光皇帝的骨肉怎么样,毕竟,现在的我,也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妇人了。”
太后伸出手,裴凌南连忙上前,扶着她往卧榻的方向走。
“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么?”太后看似随口问,裴凌南却斟酌了一下,回答,“暂时没有什么打算,只是希望光儿和阡陌能够堂堂正正地留在南朝宫中。”
“你不用防着哀家。哀家知道。”太后做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坐。”
“臣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如今这座宫殿,只你我两个人。”
裴凌南仍然犹豫,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太后拉了她一下,强迫她坐下,“哀家又不是老虎,更不是当政的时候了。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学那个人,学了七八分像。可是他的狠,你却一点都没有学会。否则不会对一个耶律斛珠放不下心,不会参不透南宫碧云能够保命的原因。”
裴凌南不解地看着太后,太后怅然,“哀家年少时,也曾心软过。不敢杀生,不贪求权利。是与他在一起后,才开始苛求把一切都操纵在手里的感觉。人的一生,要做坏人很容易,要做好人却太难太难。我幼时见他,他也并不是今天这般模样,他的父亲叫他信陵,是相信有一天,他们能回到故土去。他入仕以前,也一直只有这样一个愿望。”
裴凌南的手背太后握着,不敢动弹。
“后来他遇见了你,从你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还没有贪念,没有**,简简单单的信陵。所以他保你,他在与我周旋的同时,想尽所有的办法保你。把你赶出吏部,让你被选进御史台,让沈流光不得不站出来娶你。是,哀家逼他,哀家与他的关系并不如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们就像是争夺同一片山头的虎狮,我不敢说他爱不爱我,只能说我们相杀。”
裴凌南的嘴角动了动,觉得太后的手心冰凉一片。当他们身不由己的时候,年少时的情分也就都化为乌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