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的事态,以荀香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发展。她不知道工部尚书跟徐望山老头聊那么一聊,居然聊出了群臣联名上表,为李祭酒请命。太学的学生,甚至罢课,在宫门外静坐抗议。他们多是高官子弟,品学兼优,被视为大佑朝堂未来的希望。淳于文越大怒,三番传谕,叱令儒生回去受教,然而一众儒生置若罔闻。
而后国师空禅也为了此事特意进宫,向淳于文越跪禀了一番事态的利弊,顺带提到了李祭酒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无数栋梁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又说所收上来的那本诗集,实在不是皇帝所曲解的那个样子,朝中的大学士都可以作证。最后还痛陈历史上兴文字狱,于国于民于文化传承大大不利的各种惨事。
淳于文越被内外夹攻,就要扛不住的时候,太子淳于翌又下了一剂猛药。半夜拉着太子妃荀香在皇帝的寝宫外长跪了一宿。
荀香本来就对半夜三更被弄醒一事颇有微词。长跪的过程中,她几次不敌周公的强烈号召,把脑袋磕在淳于翌的肩膀上。几欲长睡不醒的时候,又被总管黄一全的劝告声吵醒。看太子一副不容商量,态度坚决的样子,作为苦命的太子妃,除了作陪,没有第二条路走。
天边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黄一全也放弃了劝说。此时,炎如玉闻讯赶来,二话没说,也跪在了皇帝的寝宫外头。
“贵妃娘娘,您这是……?”淳于翌不解地问。
炎如玉直视前方,“本宫才知道此事,知道劝不住太子殿下,只能添一份力。皇后早逝,本宫代为掌管后宫。皇上膝下只余一子一女,虽然知道没有资格,但本宫视殿下为己出。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本宫都与太子一同承担。”
“娘娘……”淳于翌俯身道,“谢谢您。”
荀香虽然平日里深为惧怕贵妃,但听了她刚才的一番话,不禁有些感动。荀香现在的娘也不是亲生的娘,却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炎贵妃虽然严厉,但心里还是很疼太子的吧?
紧接着就像唱戏似的,后宫的妃嫔三三两两地赶来,先是苦口婆心地劝解,后来索性也跟着一起跪。
最后,寝宫的大门终于打开。先走出近来颇为得宠的娴嫔,然后才是脸上有恼意的皇帝淳于文越。
“黄一全,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劝了一夜了,太子和太子妃就是不肯走。后来各宫的娘娘们也都来跪下了
,奴才不得已,才惊动了皇上。”
荀香在心里默默地念道,其实我很想走,但是走不了……
淳于文越扫视了一眼众人,威严地说,“尔等难道不知,后宫不能干政吗!”
众嫔妃纷纷匍匐在地面上,噤若寒蝉。只有炎如玉一人笔直地跪着,先是行了下礼,而后才说,“皇上明见,臣妾不懂什么政事,只是不忍心看太子和太子妃寒夜长跪,伤及身体。太子身为储君,身娇肉贵,从未吃过什么苦。皇后要是在世,如何能够舍得?定也跟臣妾一样,不问因由,与太子一道请命吧。”
淳于文越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