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点头道:“原来是《史记》,但朕觉得,刘邦其人狡猾反复,不读书,轻视儒生,怎会因为太子身边出现四个贤者,就改变主意?多半还是太子废不得。司马公精于文笔,也很会讲故事。”
王乐瑶惊讶。忽然反应过来,能知道刘邦的为人,还知道《史记》,会不知道论语?这人难不成在装!还是他太过聪明,一下就可以看清事物的本质。
“陛下圣明。太史公所记,就算与史有悖,也传达一个道理。为政者当礼敬贤能之士。那样才可以鸿鹄高飞,横绝四海。这大概就是尚书台的这位大人要告诉陛下的。”
朝臣都知道皇帝不尊礼法,行事乖张,所以用儒家那套来规劝他。朝臣在慢慢地接受他的同时,也希望他能往明君和仁君上面发展。
萧衍笑了一下,他笑起来,那种五官凌厉的感觉就被削弱了,反而有几分爽朗的英气。
“皇后家学如繁星沧海,朕只是世间众多的井底蛙之一,自知粗鄙,还要多向皇后请教。”
他竟然连这句话都知道,想来那日是有人将她和郗氏女所起的争执,上达天听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这个人能管理好一州,使四方百姓来投奔,还惊动了北魏皇帝。能以寒门之身推翻大齐,使四海臣服,岂是泛泛之辈,又怎会被区区的文字难住。再说他身边还有沈约那些人辅佐,沈约也是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之辈,完全不输给谢羡这种自小被悉心栽培出来的名门公子。
为帝王者,懂得御人之术,为他所用,已经很厉害了。
王乐瑶忽然感觉这武夫藏得很深,好像要层层剥开,才能将他看清楚。
萧衍继续看奏疏,有时遇到疑惑的地方,也会跟王乐瑶讨论两句。
历朝历代的规矩,后宫是不能干政的。何况她身后的外戚还那么强大,一个弄不好就会牵制住皇帝。但萧衍竟然跟她讨论政事,无所顾忌,好像根本就不担心她会弄权。
也许他很自信,也许是觉得一个女人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
王乐瑶的作息向来规律,加上傍晚被萧衍很是折腾了一顿,身心俱疲。不一会儿就打着哈欠,不自觉地往后靠在萧衍的怀里,又警觉般地坐直。
萧衍看出她困了,就放开了手说:“皇后先去睡吧。”
王乐瑶看他的精神仍是很好,想来熬夜是常事。
做帝王,哪有那么容易。对于一个半路出家,没有接受过正统帝王教育的人来说,只怕要付出比旁人多很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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