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颂坐在病房外,轻声慢语地安慰面露不安的阿姨,由她这里知道了不少消息。
昨晚事发紧急,匆忙到了医院,他只以为秦涛是严重的胃病,没想过已经发展到癌症晚期,“您刚才说,昨天来看秦叔叔的人是姓周,周先生吗?”
“是,那位周先生说跟秦覃是兄弟,我看着……眉眼间是有些相似,可又不像里面的秦先生……”
阿姨语气迟疑,心中也有猜测,反倒看向文颂,试图得到些许线索。
“他们有事求秦覃帮忙,被拒绝后才来打扰秦先生的。”
任谁都不摊上麻烦的雇主。文颂安抚她道,“阿姨您放心,秦覃没做过什么坏事。以后您再看到那些人,直接叫医院的保安把他们赶走吧。”
“秦覃也是这么说的。我记住了。”阿姨可惜地叹气,“唉,惹上这档子事。年纪轻轻的,真难为这孩子了。幸好还有你们这些朋友。”
秦覃也没能在里面待太久,在无济于事的安抚变成争吵之前退到病房门口。里面扔东西出来,“哐”的砸在他脚边,巨大沉重的一声,是只被装满的水瓶。
如果是砸在小腿骨上——文颂甚至都能听见脑海中的断裂声,心惊胆战地拉他往旁侧趔趄了一步躲开。
护士进去打镇定针,片刻后出来委婉地劝说,“病人的情绪波动不宜太大,要是实在沟通不了……还是少见面的好。慢慢来吧。”
就像出门时保证过的那样,文颂全程都乖乖跟在他身边,直到离开医院。
他们没有聊天,秦覃好像忘了自己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顺着前一晚的街道,走到前一晚经过的人行道时才如梦方醒般停下脚步,向身后急急望去,看到文颂站在自己半步远的地方,避开擦身驶过的自行车。
秦覃立刻伸出了手,好像在后怕,差点让他不声不响地走丢。
文颂笑起来,不顾路人的眼光,牵住他的手指轻声说,“我跟着你呢。”
他能把整个城市的道路熟记于心,一走神就情不自禁地乱走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是太熟悉,熟悉到想要逃离,可他大学还是选了家门口的c大,心里一直就有预感秦涛早晚会出点什么事。现在这样得了病,比起酒场上酒精中毒猝死或牌桌上输光了钱被人扔进河里,不知道哪种更令人庆幸。
红绿灯交替,他们牵着手走过人行道,汇入往来忙碌的人流中,也成为了别人生命里的背景,并不那么惹人注意。秦覃的声音却在一片车水马龙的噪声里格外清晰,“报完志愿的那天他问我为什么选c大,我说留下是为了给他收尸。他还跟我说谢谢。”
“……”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这一天了。
“他很害怕。”秦覃低声说。
他害怕自己会被抛弃。害怕亲手养大的儿子被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找到后离开他认祖归宗,自己没福气养老,也没有人送终。
所有的那些怨言,说着如何不计前嫌不遗余力地照顾他们母子,责骂甚至是乞求如今唯一的亲人不要忘恩负义,都是因为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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