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各种病患纠纷人情百态,每天都在变着法儿的上演。医护们都见怪不怪,因为对秦覃很有印象,对秦涛的病房才更关注些。下午的事情才发生过,晚上病人情况就恶化了,看他一身狼藉守在病房外,不时会过来关怀建议。
“癌症病人晚期情况不乐观,又容易受情绪影响,随时可能恶化到病危的。乱七八糟的亲戚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来了,我们也都帮你留意着。”
秦覃一一道谢,直守到深夜病人都没有醒来。阿姨心疼他,“你先回家去休息吧,好歹洗漱洗漱换身衣服。这边儿我看着,有什么事儿马上就通知你。”
离开医院时将近凌晨两点,公共交通全部停运,连车都很难叫到。初春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冻得要死。他身上只有层单薄的睡衣,被夜风吹透止不住地发抖,却并不感到难受,甚至沿着冷冷清清的街道走了很长一段。
脑海里泛起嘈杂的回声。白天校道上热闹非凡的景象似乎还在身旁,只是换成看不见的影子拥挤在左右,化作夜里百鬼夜行的盛况。路口人行道的指示灯泛着幽光,秦覃看了看自己空闲的左手,在空气中虚握出另一只手掌的形状。
他能想到一万种可能性,离开了白天那样充斥着自由与希望的氛围,便也不惮以最恶毒的揣测当作证据。
是周乾想方设法地要他参加了比赛。在有赛程安排的今天下午,他一定不在医院的时候,秦涛独自面对了生命中最不能提及的痛处。如果下午那口气真的上不来,如果晚上血管破裂没能及时止血,一段数十年的悲剧人生就结束在今天。
他拒绝了周砚的名片,所以才在事情过去数小时后还无所事事地独自冷静。不知是有人应该感到遗憾,还是有人该感到庆幸。
街道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秦覃进去买烟,出了店门原本可以抽到天亮,但路上偶然驶过的出租车停在他身边鸣笛,问他去哪。
在大脑察觉之前,他就先报出了熟悉的地址。
坐上车以后还有二十分钟的机会反悔,但他任由这辆车把自己带到文颂家门前。
他已经习惯了所有外面的事告一段落后回到这里,而不是学校寝室或员工宿舍或自己家,却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站在门口犹豫是否应该进去。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文颂解释今晚发生的一切,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说,不想把文颂扯进这一系列的麻烦事里来。
但或许从周乾频繁地出现在校园里开始,文颂就已经被他带来的麻烦缠上了。
或许已经感到厌烦,只是还不忍心说出来。
门前的感应灯熄灭后许久没有再亮起。他站在门外倚靠着黑暗,像是游行归来的鬼魂之一。门内却有拖沓的脚步在缓慢移动。在他毫不设防的时候,房门被从内拉开,刹那间像是倾斜而来的另一个世界。光芒四溢,带起的暖风里混着熟悉的清甜香味。
文颂遮住脸打了个哈欠,扯着从肩头滑落的开衫,迷迷糊糊地说,“不许抽烟。”
“……”
秦覃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在客厅等你来着……睡了一小会儿,好像听见你打火机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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