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殿。
齐帝霍长云神色冷然, 端坐于书桌前,全神贯注地批阅奏折。林婉宁在门外看见这一幕,不由将脚步放得更轻。她朝霍长云身侧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然后提裙款款而入......
甜丝丝的清香味弥漫开来,霍长云才缓缓抬眸,对上林婉宁温柔的笑眼。
“陛下近日操劳国事,不思饮食, 臣妾担心极了。”林婉宁佯装嗔怒, 将一盅金丝枣炖雪燕递到霍长云手边。
见状, 霍长云的表情松动, 黑眸中也晕开点柔色, 他低笑着伸手去拿汤盅, “是朕不好, 叫皇后挂心了。”
可林婉宁快他一步, 她走近几步, 拿起汤勺,慢条斯理地舀了勺清澈香浓的甜汤,送到霍长云唇边......待霍长云准备启齿之时, 一个暗青色身影弓着身从远处走近,怔怔立于殿外,不敢入殿。
“崔丰。”霍长云将笑意收起, 冷声开口:“进来。”
闻言,殿外的崔丰疾步入殿, 可他似乎有些心神不稳,在迈步而入时身子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虚晃了两下,在书桌前跪下, 颤声禀话:“参见陛下,奴才该死,求陛下赐罪!”
崔丰双手将赐婚圣旨呈过头顶,而他的额头扣在地上,不敢抬起。
霍长云心中明了,可他仍是淡淡开口:“继续说。”
“是......奴才宣完旨,太子殿下一言不发,拒不接旨。”崔丰一贯尖细的嗓音中带了惊惧的语调,“奴才本想请太子妃代为接旨,可奴才话才说完,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就差人将奴才赶了出来......”
殿内冷寂一片,立于两侧的宫婢内侍皆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天子怒火烧到。
林婉宁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用余光轻瞥一眼霍长云,随即朝殿内吩咐:“你们全都退下。”
众人纷纷如释重负,尤其是崔丰,他狠狠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后起身,哆哆嗦嗦地退出殿外。
林婉宁朝霍长云微微福身,秀眉紧蹙,“陛下,这些年太子的言行愈发无状了,身为一国储君,甚至连早朝都是来去随意。今日竟还做出抗旨不遵之事,难道陛下还要任由他这般吗?”
她边说边凝视霍长云的眼眸,可他的眸光除去冷色,再瞧不出任何情绪。
顿了顿,林婉宁继续说:“陛下莫不是忘了?当年诩儿去黎地之前,您说过......”
“朕没忘。皇后不必担忧,诩儿的路朕自会替他安排好。”霍长云沉声开口,“只是,太子的储君之位是先帝还在时亲口所定的。若朕想名正言顺地将皇位交于诩儿,还需得费一番功夫。”
“是,臣妾明白。”林婉宁温声道。
从长秋殿出来,迎着冬日暖阳,微风吹拂过林婉宁的脸颊。
——可她的心底却一片冰冷。
凤眸微眯,林婉宁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她的夫君是这世上最英勇的君王,却也是最凉薄之人。哪怕霍长云再三保证将来一定让诩儿继位,林婉宁也并不全信。
只要诩儿一日未登上帝位,她便一日不可掉以轻心。
从前的皇后,霍渡的生母,不就曾被他骗得团团转吗?
而这时,板着脸怔坐在书桌前的霍长云,漆眸中阴恻恻的笑意却愈来愈浓。
——他那个自残了腿后变得冷心冷肠的儿子,如今看来是有软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