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他只好走上前,稍微虚靠在少女身侧,摇了摇她的胳膊,拖长尾音道:“姐姐,你喂我嘛。”
陈愿忍着窃喜,轻咳一声:“姐姐知道了,你去忙吧。”
她说到做到,把酒酿圆子一勺一勺吹得不烫后,才递到少年唇边,他也很信任她,完全不看喂的是什么,心思全在药方上。
屋外雪浓,纸窗氤氲着雾气,室内的红炭烧得噼啪作响,如春的暖意在药房蔓延,能有人陪着熬夜,是人间第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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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年节前,陈愿终于如愿见到安若。
她作药童打扮,跟在萧云砚身后,兴许是少年配的药起了疗效,萧元景非但没有深究萧云砚的医术,还帮他瞒着高太后。
萧云砚见缝插针,带上陈愿。
别说,她就算是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抹点黑灰,也依然清冷孤傲,一眼被萧元景认出。
年轻的帝王心思百转,最终只当没有看见这出,想着陈愿陪陪安若也好。
撩开殿内的珠帘后,陈愿终于见到了安若,她坐在窗下,背影清丽,依稀可见怀抱着琵琶。
室外的风雪从窗棂罅隙飘洒进来,连窗台上的红梅都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寒,显得颓败。
陈愿轻轻唤了声:“安若?”
女子拨弄琵琶的指尖微顿,缓慢地回眸,清瘦的脸孔带着不可置信,眸子里的光却难得亮了亮。
陈愿赶忙上前合拢窗户,就这一眼,她发现安若的肤色比雪色还苍白,根本不见活人之气。
陈愿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又转身倒了杯热茶,让安若抱在手心。
安若自嘲地笑了笑:“阿愿,你知道吗?我刻意激怒高太后,不惜同她争吵,甚至诱使她推搡我,也没能改变萧元景的心意。”
哪怕这个孩子没了,有她算计的成分在,但在所有人眼里,都亲眼目睹高太后动了手……即便如此,萧元景也不愿意与他母后为敌。
“该说他怯弱好,还是愚孝好呢?”安若的声音很轻,明显元气不足,她轻轻咳嗽道:“阿愿,到底是我太愚蠢,高估了萧元景,也低估了男子的薄幸。”
陈愿替她拢紧身上披风,又接过她的琵琶搁在一旁,轻抚着她发凉的手背说:“你为何要以自身为饵,即便这个孩子不应该,你也该疼惜自己的身体。”
安若摇头:“我早该随着安家满门入黄泉了,侥幸得此残生,又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她忽然笑起来:“这个孩子根本不该降世,我也绝不会生下仇人之子,看着他一点一点从我身体剥离,再看着萧元景母子面露痛色,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女子的笑声近乎凄厉,和一年前还未入宫,那个明艳得连满城花开都要逊色的安家小姐截然不同。
陈愿望着她,眼尾渐红。
这世上最值得惋惜的并非美人迟暮,而是红颜过早地凋零。
陈愿紧紧捉住安若的手,悄悄将假死药递过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