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来得及折一支桃花。
陈愿将遗诏纳入袖中,回眸看了一眼竹榻旁佛龛里的命灯,摇曳星火并没熄灭。
她眨了眨长睫,没有哭。
命灯在,空隐在。
他是书灵,自然有无穷无尽的存在形式,不至于如此短命。
陈愿抬手拂去眼睫上的雪花,挺直脊背往外走,以后没有师父在身后,她得更坚韧一些。
玄虚阁外的桃花也都谢了。
漫天飘雪,这大概是空隐最后留下的浪漫。
陈愿看着雪地里欢呼雀跃,拿着扫帚你追我赶的小僧们,不知该怎么说出“师父化了”这个事实,还是应该装作若无其事,加入他们的打雪仗之争。
最后,陈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她矗立在不绝如缕的喧闹之中,紧捏着那件鹤氅……人与人之间悲欢难通,悲喜自渡,她忽然觉得这个冬日格外严寒。
陈愿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胳膊,下一刻,一件雪白的毛绒斗篷自她身后扬起,划出好看弧度后稳稳落在她肩头。
陈愿回眸,对上了冰天雪地里最通透干净的一双眼。
她张了张唇,声音干涩:
“阿砚,我再也寻不到师父了。”
第93章 ·
空隐寺里敲起丧钟。
新雪覆在泥上, 纸钱溶在雪里,诵经声日夜不歇。
红泥火炉好似不能驱散禅房里的寒,哪怕陈祁御和陈愿坚信空隐还活着, 也不得不为了安抚上上下下的僧人,做场白事。
陈祁御还像往年一样借着炭火盆煨热秋收时存下的栗子, 他拿到掌中拍拍灰, 递给滴米未进的陈愿。
“接着,没必要为了个老头儿要死要活,折损自己的身体。”
陈祁御在陈愿对面坐下。
在青年的印象里,空隐诡计多端, 狡兔三窟, 何况命灯还亮着, 见不着也无妨,陈祁御正好继承空隐寺。
真·升官发财“死”师父。
陈愿抬起头,栗子香带着淡淡的烟熏火燎之气, 让她眼眶微酸。
“皇兄,我都明白。”
她难过是因为萧云砚要成神这件事, 这是好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陈愿接过板栗,填饱肚子。她迫切的需要找一些事来做,以分散心神, 避免胡思乱想。
“皇兄,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一趟膳房。”
陈祁御颔首, 垂了垂眼, 眼底的乌青和眼里的红血丝都昭示着他睡眠不足,并非自己说的那样轻松。
他转身欲往风雪中去。
陈愿忽然叫住他, 她取下门边墙上挂着的斗笠,稍一运劲就隔空抛到青年手中。
“别染了风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