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脑海里系统隐隐约约的雏形,陈愿心里不安,想去师父那里寻个答案。
她叹息,算着时辰起身揭开木质锅盖,正欲趁热锤烂糯米时,纸窗外晃过几道火把的虚影,火光摇曳,随风送入陈愿耳中的,是熟苗族人的小声议论。
“真的吗?大当家被上了水滴刑?”
“少族长好狠的心啊。”
“快别说了,熟苗本就卑贱,别给自己找麻烦。”
……
窗外的夜再次归于寂静。
陈愿的脑海里剩下三个字:水滴刑。
在她读《凤命》时,曾对这一刑罚深恶痛绝,因萧绥最后的结局,就是死在水滴刑下。
书中原文——
“青年额心的皮肉绽开,白骨森然,现出深不可测的空洞,人死数日,水尤在滴。”
文字仿佛带着穿透力,一下击中陈愿的心,她下意识往囚禁阿大三兄弟的山洞走去,却在洞口前再次碰到萧云砚。
他不知是做了什么,雪白的衣袍溅了星星点点的鲜红,就连白玉无瑕的脸颊上也覆了两道血痕,精致的五官在火光映衬下恰似恶鬼。
陈愿忽然走不动路了。
她僵在原地,看着少年朝她走近,漂亮得近乎残忍。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害怕,陈愿更多的是觉得难过,她盼着他干干净净衣不染血,他却不得不堕入黑暗,沾满仇人的血。
慢慢的,难过又变成心疼。
尤其是在这个本该团圆的夜里。
那少年总是很聪明,察觉到她情绪波动时,像做错了事般陡然停住,不敢再靠近一步,反而低着头,一点一点把指缝间的血迹擦干净。
陈愿抿唇,从喉间逸出轻微的声音:“没关系的,错不在你。”
乱世本如此,何处不染尘?
她终究先迈出了脚步,在清冷的月亮下给了少年肖想已久的拥抱。
萧云砚却不敢回抱,垂着手,浅色的眸底情绪翻涌,悄然变化。
“我很脏。”他说。
陈愿抱得更紧:“我觉得干净就够了,阿砚,给我一个理由。”
无论你做什么,哪怕最后要对萧绥动手,都至少先给我一个理由。
萧云砚沉默了很久。
晚上的风越来越凉,他抬手示意莫惊春带着生苗部下离开,解下肮脏的外袍搁在臂弯,才沙哑开口:“阿愿,我亲手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可我并不痛快。”
“我又挖掉他们的眼睛,再替他们止血疗伤,可我还是不痛快。”
“因为无论我做什么,玉娘和高奴都不会回来了。”
“如果非要有个理由,那就是恨,我的恨连我自己都掌控不了,我甚至想毁了世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