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视“陈祁年”为敌人,为配得上自己的对手,而这些情感,都是建立在对那个年轻人欣赏的基础上,同在沙场,萧绥对北陈的太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既是敌人,也是知己。
只是萧绥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不输于任何人的少年将才,那副白衣银甲下,竟然是少女纤细的骨骼和皮肉。
一想到这儿,他心脏骤然紧缩。那样苦寒的年岁里,萧绥不敢想象陈愿一个女儿家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不知道她如何做到历经磨难,生死一线,还能端坐在平民百姓间,举重若轻,谈笑风生的。
她太过于坚韧,恰似战火下连绵的野草,春风吹又生。
萧绥漆黑的眼眸沉如夜幕,他心绪复杂,从马上一跃而下,却不敢靠近那间店铺,打破少女从沙场隐退的宁静。
还是陈愿抬眼时发现了他。
手上的竹编灯笼滑落,少女站起身,眸底怔了一瞬,却很快消失无踪,她坦坦荡荡地弯起眼睛,蓄着胜过星河的光,朝青年笑着点头,唤他一声“公。”
无论是假的北陈太,还是绥王府里的阿愿,都发自心底敬佩萧绥。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至店门边,合袖拱手道:“属下见过公。”
萧绥喉间有些发紧,只反问道:“怎么糊上灯笼了?”
陈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结巴道:“给…给的挺多的。”
人生在世,谁还没为五斗米折过腰呢?更何况她喜欢同老人家谈天说地,学他们一样不紧不慢做事。
萧绥没忍住笑出声来,这还是陈愿第一次见他如此放得开。
“公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陈愿也笑着问道。
萧绥摇头:“事无贵贱之分,能令自己开怀就好,只是我眼拙了,竟没认出将军是女郎。”
“那你现在知道了。”陈愿眉眼一松,大大方方伸出左手道:“重新认识一下吧,老对头。”
当年为了收复北陈失地豫州,陈愿没少在萧绥手下吃苦头。
被他那支军队打得嗷嗷哭也是常有的事,差点就兵败回老家。
好在她也算争气,在挨打中飞速成长,足以独当一面,甚至领着沈家军制衡住了南萧军士,并且凭借在萧绥那里吃的亏,在与北陈边境其他小部落交锋时,占尽先机。
战火无疑是残酷的,但萧绥用兵胜在一个“仁”字,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兵士,就连对敌方也是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他攻城时,从不屠戮百姓。
若有降军,愿留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