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薄暮,金陵城的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
陈愿走在街巷中,并没有想象中贴满她画像的情景,应当是都被人撕了下来,只留浆糊的痕迹。
她隐在帷帽下的脸孔稍稍放松,问了路后顺利来到姜府门口。
姜家家主在朝廷任太尉一职,虽不比丞相有实权,但世家底蕴深厚,门生遍布官场,前来祝贺的达官显贵几乎踩破厚重的门槛。
自姜氏的长公子去凤阳城赴任因公殉职后,姜家掌事的就是嫡出的三公子,也是和姜昭最亲近的一位兄长,单名一个“暄”字。
陈愿在街对面停下脚步。
姜府的大门挂满红绸和灯笼,微暖的光线下,身穿淡蓝色文士长衫的青年立在门边,耐心接引前来的宾客,想来就是姜三公子姜暄。
昭昭说,她三哥还未娶妻。
是顶顶好的儿郎。
陈愿低头一笑,打消了姜昭是想把她兄长介绍给自己的念头,何况姜氏家风严谨,崇德尚文,跟她这种人八竿子打不着。
陈愿将手中的剑握紧了几分,耳边忽传来一道急促的惊马声,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长街上有辆马车横冲直撞,而那芝兰玉树的姜三公子竟跑到了路中央,怀中护着不知哪位大人家的小公子。
见躲避不及,姜暄把自己的背对上了那辆马车,脊背挺直,颇有几分文人傲气,带着以身殉道的决绝。
与此同时,姜府门口传来阵阵惊呼声。
纷杂和喧闹一起涌入陈愿的五感中,将她在战场上磨砺过的本能反应激发了出来,不再迟疑,她疾驰而行,跃上商户摆的小摊后,借力飞到了失去控制的马车上。
没管面色惨白的驾车人,陈愿抢先勒住缰绳,瘦弱单薄的身躯后仰,一边催动内力,在马蹄将要践踏到姜暄的后背时,生生逆转了马车的方向。
马蹄重重踏空,并没有出现血溅长街的惨状,唯一见红的,只有陈愿刚好没多久的掌心。
那白皙纤细的一双手,此刻再次被粗砺的缰绳磨烂,皮肉绽开,几可见骨,马车里稳稳坐着的人甚至闻到了血腥味,他皱起鼻子嫌弃道:“多管闲事。”
下一秒,一条紫黑色的长鞭劈开车帘,直直朝着陈愿抽来。
少女身子柔韧,忍痛扶着车盖旋身而起,避开这致命一击后,她悬空的身子回落,脚尖勾起掉在车板上的长剑,踢入车内。
剑鞘袭卷着劲风,直逼车内男子的面门,他偏头避让,削薄的唇角勾起半边,带着邪气。
“你敢挑衅小爷?”
高盛起身,掀开车帘,手里握着陈愿的剑,想挑掉她的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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