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回眸看他,少年身姿挺拔皎洁,没有从死牢中出来的唯唯诺诺,反倒有几分意气风发,他微微勾起唇角,贴近她耳边说:
“姐姐,你头发上有蛛网。”
陈愿的心跳了跳,眉眼间不复清冷,一定是尾随莫惊春飞檐走壁时沾染上的,她难免尴尬,嘴上却说:“你看错了。”
萧云砚没有争辩,他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一捻,拿给她看。
陈愿在心里骂骂咧咧。
她不明白陈祁御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不知道帮她一下?明明是随手的事情。
思怵间,头发上好像又被插|入什么,她顺势一摸,竟然是朵珠花,还是她扮舞姬,在秦楼时戴的那支。
陈愿很少有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她抬头去看萧云砚,正巧撞入他淡色的眼眸里,水光盈盈,蓄着她未曾见过的温柔。
他说:“别摘,很好看。”
少年将莲花灯往上提了提,映照在彼此之间,二人如玉的脸颊不约而同染上薄薄一层绯色。
陈愿别开眼睛,“多谢。”
萧云砚微微扬首,唇边含着一抹笑意:“谢我什么?我只是物归原主,和说了几句实话罢了。如你这样的人,想来做男子时也一骑绝尘。”
“幸好你是女子。”他补充。
陈愿不解:“为什么?”
萧云砚往前走了一步,替陈愿照亮前路,“因为男子照顾女子,天经地义。”
灯影幢幢,陈愿的心似有火苗摇曳,她问他:“萧云砚,女子也可以做将军,做太子吗?”
少年抬眉反问:“有何不可?”
“天下能者居之,别说太子,若有经世之才,女帝也做得。”
陈愿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轻叹:“你怎么会这样想?”
萧云砚垂眼笑了笑:“我从地狱中走来,人间的道德和伦理还约束不了我。我有我的规矩,我走我的道。”
他几乎是在死牢中长大的,说来可笑,在那世间最阴暗血腥,肮脏残酷的地方,反而最无男女之别。生死面前,一律公平。
陈愿凝着他手中那束光亮,仿佛重新认识了萧云砚,他稳稳走在漆黑无望的前路上,孤身摸索,再做后来者的掌灯人。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故事的结局里他能做帝王,为什么他修改律法,赋予女子为官权利,为什么他被后世称一句千古明君。
原来那样的帝王风骨,叫人惊叹的崭新政见,在年少时已有雏形。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死去?
陈愿彻底放下想杀死反派的念头,她走上前借着灯火去看少年清秀的脖颈,那里白皙一片,根本看不出被人挟持,割破皮肤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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