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沈家军本就撑起北陈半壁江山,外公亡故后散了不少,若不重整,北陈失去的不止是豫州,迟早会被南萧吞并。
而她自己,命运毫无疑问,去做和亲的公主。
甘心吗?
陈愿咬紧牙关,她必须做男孩子。
“少年”站在山崖边,朝着寂静深林高喊道:“我偏要勉强。”
风过惊起寒鸦,空谷回音。
她已经怯弱过一次,才会来到这个世界,既然来了,就绝不会怯弱第二次。
陈愿垂眸,看了眼系在左腕上的红布条,正是因为曾经犯了错,所以她活得比谁都认真。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陈愿回眸望去,积雪簌簌而落的松柏树下斜倚着一名黑衣少年,他双臂环抱胸前,黑眸深似幽潭,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陈愿眸光闪躲,难免尴尬。
成年人是做不出喊山门这事的,幸好她在十一二岁的身体里,这黑衣少年大概年长些,他忽然撑开身后的伞,朝她走来。
那天的雪花下的很大,少年的步子却很轻,似无意惊扰这雪,也无意惊扰她。
在陈愿身前停下后,少年把伞偏向她一些,说:“我来是给空隐老头祝寿的,但寺庙圣洁,容不下我这种染满鲜血之人。”
他怕玷污菩萨,这才来了后山。
陈愿点点头。
少年忽然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拭去她颊边的血迹,那是她因疼痛挣扎时留下的划伤。
身上的药性正浓,少年并没有认出她是女儿身,所以才有此举止。
陈愿眨眨长睫,有雪消融,她的心仿佛被投入一颗小石头,很静很轻,微微漾起涟漪。
少年没有察觉,只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白玉小药罐,递给陈愿说:“止疼药,甜的。”
她木讷地接过,抬眸时撞见了少年眼底的光。
他笑时神采飞扬,一并将那把青竹纸伞塞进了陈愿掌心,随后抖起披风上的帽檐,消失在了她的眼角余光。
她甚至忘记问他的名字。
唯一能知道的是,他给的白玉小药罐在瓶底落款了两字:长安。
此后这两字,是陈愿藏在心底的秘密,也是她在往后苦难时光里,难得留下的一点甜。
可惜,她再也没见过他。
也并不知道,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长大,会变成截然不同的内敛模样,深沉似海。
所以,她没有认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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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绥王府。
毁了长剑的陈愿还睡不着,她自穿书于此后就落了失眠的毛病,师父空隐说:是她心里事太多。
陈愿不承认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