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我难得早起跟他坐一块儿吃早餐。厨房里的菲律宾钟点工正在收拾,那高挑的黑女人在我来之前就已经为陈万钧服务了。这挑剔的男人连雇个佣人也得看人身材长相和学历,为此我一直怀疑他跟人有过啥不正常的关系,可那女孩儿一派正气地模样倒也不像跟他有过啥。
“想什么呢。”陈万钧啜了一口咖啡,皱着眉问我。今日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他的发际因刚沐浴过还带有水渍,耳朵因背着阳光看起来红红的,干净舒长的手正端着咖啡往嘴里送,那优雅的动作看上去真像在拍MTV。
我傻兮兮地冲着他笑,摇摇头说没想什麽。他兀自吃着东西,没再瞧我一眼,那神情拽得跟孙红雷演黑老大似的。人今天穿着蓝白条纹衬衣,领子袖口都展展的,看着真叫一温润如玉。
“抽屉里有卡,Fiona会带你去买几套顺眼的衣服。买什麽Fiona说了算,你挑的东西见不得人。”Fiona就是那个菲律宾女佣。爷都颁布圣旨了,我只得恭敬地接旨。这还是他破天荒头一回让我用他的卡,其实我想告他上次在医院给的那一沓票子还没用呢,但是又觉得在那种高级商店跟人数钱买单确实有些丢脸,于是就什麽也没提了。
可是,我这未过四级的英语水平该如何跟母语为英语的Fiona小姐沟通。正嚅嗫着该怎麽跟他汇报这情况,他就站起来准备走了,我急忙一把拽过他的手不让他走。陈万钧明显怔了几秒,再定睛看我时带着玩味儿的笑,他系完衬衣袖子上的扣子,俯身拿头抵着我的额头:“舍不得我?”
这过于近距离的低沉男声让人心里像被小猫儿的爪子挠过似的,直痒痒。我居然还鬼使神差地低低回应他:“嗯!”他立即偏头,跟我来了个法式长吻。最后又用湿热的唇轻点我的额头:“真得走了。”
然后他就十分麻利地边往外走边打手机,我半浑噩半清醒地望着从厨房出来的Fiona,这黑妞儿笑起来还有俩浅浅梨涡。她一边拾掇餐桌上的东西一边说:“筱小姐请先回房梳洗打扮,等我收拾完就陪同小姐一起去逛街。”
我顿时就完全清醒了,这两年多来我第一次听她说中文,她居然还会说中文!出门后,Fiona一边开车一边告我:“我的大学,选修中文课。”
虽然她跟许多老外一样儿,吐出的字儿大多只有二声,说出的句子也不太完整。但她能与人进行沟通,在我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我问她:“这麽长时间,我咋就不知道你会说中文呢?”
“因为小姐你,都不和我说话。而先生,他从小就跟我讲英文。”这倒是实话,我每回到陈万钧这儿住,都跟住客栈似的。他给电话我就来,他不用吱声我就自觉地滚,这回倒是头一遭连着跟他处了一星期。Fiona是个尽责的佣人,从来都是陈万钧问她一句她才中规中距地回答一句。而陈万钧本就是话少的主儿,俩人沟通又全部用英文。我隔三岔五来这儿也很少碰见她,她来打扫做饭时我通常都搁被窝里睡得跟头猪似的,等我醒来她又收工回家了。仔细回想,我还真没跟她说过话。
“你在这儿做工有多长时间啦?”我看了看她贴着头皮的小卷毛,忽然觉得她是个可爱的人物。她想了想认真地说:“先生在国外念书,我就照顾他。他回国也带上我,我念书他还供我。”
原来Fiona比我还小上几岁,她一边念书一边继续给陈万钧当长工。想了想她又说:“先生是好人,我感激他。我是个孤儿,他帮助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