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从李景琰心底冲出,卷携着着数月来死死压抑的悲痛,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自里而外迸发出来。
他不甘!他想要醒过来。
李景琰僵硬的躯体似是有了些许反应,他的意志与那沉沉无法指挥的四肢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一缕的联系。
李景琰得到鼓励,他屏住呼吸,咬牙继续。
程鱼儿雪腮薄染春红,不敢直视那热气扑面的劲拔腰腹,她索性将目光盯住在李景琰面如冠玉的俊颜。
纱绢下突然摸出一块扭扭曲曲的凸起之物,咯咯巴巴烙手。
程鱼儿疑惑得歪了歪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斜斜望去,却见李景琰眉头紧锁,额角也泛着鼓鼓青筋,眉睫扑扑闪闪,眉心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似是万分难受,痛不欲生?
程鱼儿一怔,忙不在顾忌,撩开绢帕,垂首望去,却一下子瞳孔一缩。
绢帕旁边,李景琰左心口,约莫心脏一寸之处,有一个伤疤,看样子似乎有了些年月,却依旧狰狞、崎岖,边缘微微卷着红边,让人看了胆寒。
程鱼儿不知为何,双眸一下子湿润了。
她秀鼻微蹙,忍住鼻腔里涌上来的酸楚,伸出纤纤玉指小心翼翼抹上那狰狞的伤疤,指腹轻轻摩挲,樱唇翕动:
“王爷,疼不疼?”
声音细弱蚊蝇,颤颤巍巍,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与伤心。
本挣扎着、暴怒着、奋力睁眼起身的李景琰突然怔住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从来没有。
他垂下乌密的眉睫,低垂的又密又长的眼帘遮住了他上半边脸,只留下笔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菱唇,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李景琰刚才紧握的拳心此时带着轻颤,食指无意识又颤动了下,陷入了会回忆。
他这道伤疤是他十岁时留下的,那时父亲数月前猝然去世,被西戎将领用计坑害。
他为父报仇,千里走单骑,一个人独闯敌营,单枪匹马撩翻成千上万的敌军,攻破重围直取敌方将军首级。
却不想,被垂死挣扎的敌军将领,一抢刺在心口。
他割了敌军将领首级,单手反手拔了枪头,随手撕了一条衣襟绕在胸前,翻身上马,乘着清风明月朝京城奔去。
他拎着敌军将领首级从紫禁城门一路走到祖父朝会的宸和殿外,一脚深,一脚浅,心口的鲜血透过缠绕的衣襟顺着小腿滴下,每一个落步都带着血印儿。
他的祖父领着文武百官在宸和殿外的白玉盘龙石阶处迎他。
他的祖父,先皇见了他拎的首级,手抚胡须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骄傲道:“不愧是朕选的太孙!哈哈哈哈,我大旭后继有人。”
他的祖母,当时皇后眉目慈祥的看着他,笑盈盈称赞他:“本宫孙子果真最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