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霜嘴角微微抽搐着,又片时,忽然大哭起来。
宋桃儿便知这话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倒也不劝,只静静坐着。
一碗茶吃了半盅,林清霜方才渐渐止了哭泣,宋桃儿递了一方手帕过来。
她接了过去,擦了一把泪,带着浓浓的哭腔,道:“我不是甘愿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舍得。只怪我一时糊涂,就落了人家的圈套。”
宋桃儿听着,问道:“大太太,你对那位徐夫子,到底是怎么个主意?”
林清霜垂首,片刻轻轻说道:“他也是个孤苦的人,受人摆布,身不由己。”
宋桃儿听出她这话里对那徐夫子还是有几分情意的,遂说道:“大太太,那徐夫子与你……显然是刻意为之,你还是放不下么?”
林清霜晓得她也查的差不离了,索性也不隐瞒,说道:“已是输了身子,还能怎样?”
宋桃儿微微一惊,倒没料到他二人竟已到了此种地步。
但听林清霜淡淡说道:“那时候,我正发愁鹄儿上学的事。三太太向我引荐了荆桐书院,说了许多好处,还一力请我去看看。我个寡妇了,还怕那些个?于是一日,我就带了鹄儿同着老三家的一起,乘了车过去。”
宋桃儿有些奇怪,插口问道:“大太太,身为女眷,你竟可随意出门子么?”
林清霜自嘲一笑:“我这不合时宜的人,谁在乎我的行踪?二太太管家,我不过跟她说一声就完了。”言罢,继续说道:“到了书院,就见到了他。那日,他穿着藏蓝色细布长衫,抱着许多画卷出来。走出来,却绊了一跤,画卷就滚了一地,好不狼狈。那时我就在想,怎会有这样笨手笨脚的人。”
话到此处,她原本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了一抹红晕,嘴角亦噙着一抹笑,轻轻说道:“他的才学自然是高的,人也很温和,说起话来又和气又斯文,又爱掉书袋子。鹄儿拜他为师,我也是放心的。后来,为着鹄儿,我有时过去瞧瞧,他跟我说话总是很温柔,偶尔还会有些孩子气……”
说到这里,她却不再往下讲,回过神来,重看着宋桃儿,问道:“四太太查知了这些事,预备如何处置我们母子?”
宋桃儿便道:“大太太想必心里也清楚,鹄儿到底是国公府的嫡亲子弟,无论如何,都波及不到他身上。但如是人疑心,小少爷的血脉……”
林清霜抢着道:“那必然不能,鹄儿就是大爷的孩子!”
宋桃儿耐着性子道:“我晓得,我只是说,倘或有人拿着鹄儿的血脉做文章,那是说不清的。大太太,你倒实心,将鹄儿托给人养。她如今人还青年,往后若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儿,这抱来的儿子岂不成了眼中钉、挡路石?待到那时,她若要为了给自己孩子谋前程,保不齐就要揭条这件事。你人都不在府里了,还怎么保护鹄儿?”
林清霜呆若木鸡,半晌又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道:“那我能如何?我已是她掌中物了,只能听凭她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