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小厮正自听的津津有味,林大娘忽从屋里出来,喝道:“猴崽子们,干你们的去!”遂撵散了他们。
转回头,她看了一眼怜姝,低声叹息道:“你也是的,好死不死的这会子往她刀锋上撞。她才进府罢了,又年轻,爷待她尚好,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你便是想,也该挑挑时候。”说着,顿了顿又道:“你给太太磕个头,服个软,叫她饶了你也罢。”
怜姝一字不发,只默默流泪。
林大娘看她如此,又叹了口气,只索罢了,重又回房。
怜姝还从未栽过这种跟头,心头虽觉羞耻,但转念又道:我且在这里跪着,待会儿爷回来,一眼就能瞧见。她才进门,便责罚屋里侍奉的老人,必会给爷落下个不能容人的印象。
林大娘进回到屋中,见宋桃儿独个儿在炕边坐着,手里把玩着一方博山琉璃花球,走上前去,笑道:“原来太太喜欢这样的物件儿,我记得库房里还放着好几样。待会儿拿了钥匙开库房,让太太尽情挑一挑,摆到房里来。”
海棠苑库房的钥匙,素来是怜姝管着。
林大娘如此说,便是想逗宋桃儿问钥匙的事儿,引出怜姝在院里的身份,余下的话便好说了。
她却没什么恶意,实则林大娘的心中倒很是喜欢郑瀚玉新娶的这房太太。
郑瀚玉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她本有个儿子,八岁那年不幸淹死了,此后一无所出,更将郑翰玉视若己出,对他的亲事也格外上心。郑瀚玉受伤之后,眼看着他退亲且一蹶不振,林大娘也担忧不已,如今看他成家,心里倒也高兴,就如自己儿子娶了媳妇一般。
虽则这位新太太的出身略低了些,可郑瀚玉喜欢就好,再说郑瀚玉如今这个情形,有身家清白、品行良好的女子肯嫁已是极好了,还计较什么出身?那日,堂房里的郑棠老爷回来,力夸宋家姑娘教养好、德行高,配得上玉儿。林大娘听着,心里也很为郑瀚玉高兴。
今儿过来一瞧,这位新太太别的如何尚且不知,这模样倒是一等一的好。
她面貌娇嫩,皮肤雪白柔滑,倒丝毫没有乡下女子操劳之后的粗糙之相。日头自窗棂洒入,落在那只握着琉璃花球的小手上,剔透的琉璃耀着细细碎碎的金光,衬得那只手越发小巧白净,宛若一只莲花。
往年,太太还是当姑娘时候,来府中做客,林大娘也曾远远见过她一面,那时只觉着这丫头模样甚好也就罢了。然而今儿再见着,当真是女大十八变了,眼前的太太不止模样娇美,更有一股沉静端华的气韵。瞧着,一丝儿不比当初的那个常大小姐差呢。不,还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