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华闻声,便直起了腰身,凝望着郑瀚玉,那双如一汪秋水的眼眸里,满是欲语还休的热切。
她穿着一袭荼白色绸缎夹衫,领口高高的束着,裹出一段雪白优雅的脖颈,下着一条同色的掐银丝褶裙,裙上散绣了竹叶暗纹。一头乌发高高的盘起,云鬟雾鬓,耳下坠着一对珍珠坠子。秀美端庄,如仙子出尘,又极合乎她新寡的身份。
常文华一向精于妆扮,姿色本又出众,是以哪怕母家早已式微,京中名门子弟亦不乏追求者。也正因如此,郑瀚玉受伤之后,她转身便能搭上武安侯。
常文华的双眸生的极好,总是湿润润的,望着人时便如含情脉脉,令人为之痴迷。
即便是郑瀚玉,当初亦为那双眼睛所惑,沉溺了下去。两人定亲之时,好友之中有人相劝,常文华母家失势,于他前途无益。然则那时郑瀚玉正当情迷,并不将这些规劝之言放在心上,直说自己是中意她的人,而不是她的母家。他郑瀚玉的前程,并不需要女人的母家相助。
是以常文华琵琶别抱之后,郑瀚玉一度一蹶不振。若非桃儿救赎了他,他还不知要自暴自弃到几时,或者也再不会有后来的忠靖公了。
如今他已是两世为人,再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湖波澜不起,既无情愫亦无愤恨,不过是个陌路人罢了。
常文华看着他,轻轻开口道:“你,过得可好?”
郑瀚玉回道:“不劳记挂,一切尚好。”
常文华听出他语气冷淡,不由说道:“这两年间,我一向在那边府里,咱们疏于走动,但其实我心里一直很惦记你的。”
郑瀚玉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了桌上,缓缓说道:“武安侯夫人身为有夫之妇,心里却惦记着一个外姓男子,未免于礼不合。”
常文华面色微微一红,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郑瀚玉又道:“我母亲嘱咐我见你,我方才见你。如今我尚有许多家事公务在身,并无闲暇与人闲谈。夫人倘或并无要事,便恕郑某不能留客了。”
常文华眼眸一红,微带了哽咽道:“四哥,你可还怨我?那时候、那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爹爹娘亲一起来逼我,我只能依从了他们。嫁到武安侯府之后,我没有一日是快活的……”
“那也是你的事。”
郑瀚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述说,并言道:“我并不怨你,郑某已是废人,如何还敢耽搁你的大好青春。如今你已是武安侯夫人,这些陈年旧事再不要提起,免得被人听去,自惹麻烦。”
四哥这一称谓,是当初两人情浓之时,常文华之于郑瀚玉的爱称,目下听在耳中,郑瀚玉只觉刺耳。
常文华见他冷淡如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轻轻说道:“听伯母说起,你自腿伤以来常患寒症。我府中有上好的寒症丸药,是我娘年年吃的,倒很有些效验,已拿给伯母了,你记得吃。”
郑瀚玉冷言道:“郑某这残废已无药可医,不敢再糟蹋夫人的良药。”
常文华面色哀楚,低声唤道:“四哥,你就不能再叫我一声文卿么?”
郑瀚玉凝视着她,满目清冷,一字一句道:“武安侯夫人,郑某即将娶亲,还请自重。”